第二十二章 三無人成了我的老板
還有,
我晚上回來,老破爛那屋子的吵鬧聲讓我睡不著,細聽,都是婦女的聲音。時間久了,我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可又不明白怎麼會有這麼一回事?
這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子的老破爛,如果說他相貌一般,那是抬舉了他,他應該說是有點醜,一張多皺的臉上有一對又小又黑的老鼠眼,給人獐頭鼠目的感覺,然而有好多個女人卻爭著為他服務,大多是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也有年齡很大的,最大的有六十多歲,也有年齡很小的,最小的才二十多歲!
這些女人們爭著為老破爛做飯洗衣服,甚至爭著要和老破爛睡覺,每到晚上就有好幾個女的在我的隔壁和老破爛吵吵鬧鬧的,而我與老破爛的屋子隻隔著一塊五合板,而且上邊還有寸許寬的空隙,他們的吵鬧和在我屋子裏吵鬧沒什麼區別!我不明白了,這些女人這是怎麼啦?
這究竟是為什麼?
我向孟姨請教,孟姨說:“還不是為了錢?老丫挺有錢唄!有一年,香香的娃兒病了,老破爛一下拿出兩萬多!問老破爛,老丫挺的就會說:‘俺知不道。”問香香,小丫挺的隻會說:‘俄不說。’”
“誰是香香?”
“跟老丫挺瞎混,小寡婦,模樣還不錯,就是那個白白兒的軟綿綿兒的女人……”
我想起來了,在老破爛的院子裏,確實有一個個頭適中,皮膚綿白,很有女人味很吸引人的三十歲左右的女子。
孟姨自顧自地說:“這個老丫挺又鬼又小氣,在他眼裏,他能把一分錢當成金元寶,一下就出了這麼多,你想,老丫挺的不知得有多少錢呢!大家都認為,兩萬多元對他來說肯定是九牛一毛。這不,看好他的人就多了,尤其是那些女的也學小姐傍大款傍上他了唄!”
這個老破爛究竟是啥人?
有一天,那時我來京已有二十多天了,工作還沒有著落,不得已,我與孟姨探討活路。彼時動物貓事件還沒有發生,在北京,可以說孟姨是我最親近的人了。
我與孟姨正在院裏探討著我的活路,老破爛入院打水,謙卑地插言道:“大哥,撿破爛頂頂好,您不嫌……”
“去去去!”孟姨揮了揮手攆他走,“老丫挺,甭寒磣人!”
老破爛做錯事一樣陪著笑臉:“大姐,俺瞎說尼俺瞎說尼。”
他接了水,便沒再說什麼,走了。
“如果實在沒辦法,”我說,“我倒覺得……”
“你小心上當!”孟姨說,“小葫蘆最近跌折了腿,拉不了車啦,他想讓你給他拉車,拉他那輛毛驢車。”
我想起來了,老破爛撿破爛是騎著三輪車的,而小葫蘆則是拉著一輛兩個軲轆的木板車去撿。孟姨曾說過,那叫毛驢車,套了毛驢拉的,丫挺不舍得買驢,就套了小葫蘆拉。
“再說,丫挺是什麼人?你甭往丫火坑跳!”孟姨堅決不同意。
我就聽了孟姨的,即不能往火坑跳。於是,我與孟姨繼續探討我的活路。很遺憾,我與孟姨什麼也沒探討出來,卻令我更恐慌,因為孟姨總結說:“本地人找工作都難,外地人更難!”
就在五天以前,我夾著毛毯要和老破爛換鞋時,老破爛又一次對我說:“大哥,撿破爛其實頂頂好頂頂掙錢……”見我沒搭茬,他便沒再說下去。我當時想:一個是撿破爛實在太丟人,另一個是老破爛這人太鬼,一個三無人呀,我怎麼敢相信呢?
而如今,我是啥也沒了,而且也沒活路了,即便老破爛是個火坑,我也隻好跳了,這是我目前惟一的活路了呀!
我晚上趕回九郎莊時,約十點多,我怕老破爛屋裏有那些女人,不好意思說我的事,我回了我的小屋。老破爛那邊的燈亮著,靜悄悄的,不過,不時有點小動靜,顯然老破爛在屋裏,而且是一個人。
於是,我敲響了五合板同老破爛說了我的意思,老破爛也說了我具體幹得活兒和我的待遇。
正如孟姨所料,他的毛驢車由我拉,因為小葫蘆的腳崴了。我沒有工資,各人撿各人的,誰撿的歸誰,我撿下的他給賣。我暫時拿不到錢,因為得攢很多才賣,他聯係了一家外省的大收購站,每隔二十多天來車拉一次。
我請老破爛先支我一點錢,老破爛說可以借,但要利息,一毛的利,即一元的利息是一毛。這明明是高利貸,而且是很高的高利貸,但我還是和他借了二十元。
我又問老破爛:“我們一天能撿多少錢?”老破爛說:“沒準兒,不好,六七塊,好了,七八塊,知不道。”
我便不再說什麼,帶著二十元出去,在小飯店裏飽餐了一頓。醉意朦朧地返回我的小小屋,香甜地睡了。
第二天,天尚黑著,老破爛就敲響了五合板的牆壁:“兄弟,亮了。”我就起來了,正式被老破爛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