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上官瑤趁著上官府的人就寢後,從嫁妝中拿了一些值錢的東西悄悄溜進後院的泔水桶內,隨著車輪轉動的聲音,她知道,自己離上官府越來越遠了。

身上的泔水在輪子的滾動下,顛簸不斷,直往她頸上衝洗過來,顯些弄到嘴巴裏。

上官瑤蹙眉雙手捂住嘴巴,強忍著不適。

隻要想到明日的婚禮,想到大娘的臉色,上官瑤便惡作劇的壞笑著。為了不讓上官家在發現新娘子逃跑後亂成一團,她還特意留了書信,告知大娘如何善後。

在上官府一團亂的時候,她書信上的建議就像迷路人手中的導航器,大娘與上官穎兒根本沒有過多的時間去考慮。

初河,這個上官穎兒一手安排在她身邊的細作就這樣成功的被自己推上了風頭浪尖上。

一想到上官穎兒派來的細作初河,她的恨意便又添一分,重生之前,她對初河多好啊!可她呢?硬是像泡不開的牛皮,誓死要做個叛主的人!

事實也證明初河當初是跟對了主,是她上官瑤太過傻了。

說起來,她要感謝重生前這個傻婢女的所作所為,若不是她自己也不會枉死,如今,重來一次,她怎麼樣也要還份厚禮給初河呀。

這一笑,泔水直入喉嚨,她趕忙捂住鼻子與嘴巴,不敢作聲。

就是想吐也不能是現在!她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不能前功盡棄!

漫長的時間過去,終於在上官瑤快被熏暈之前等到了馬車停止,她打開泔水桶,趕忙走出來。

一身餿飯菜,頭發逢亂……

倒泔水的人家怔在原地,他們倒了一輩子的泔水,這是第一次瞧見泔水桶裏還能倒出個大活人。

上官瑤拿著包袱走出來,一身濕噠噠的緊貼在自己身上,她客氣的拂身,小聲求助道:“大叔、大嬸,我可以在你們家借用井水洗個澡嗎?”

大嬸咽了咽口水,心髒終於從喉嚨口回到肚子裏,拽著老伴的手臂說道:“是活人!”

大叔木訥的點點頭,表示認同。

“我……我是相府的婢女,在相府受盡欺負,所以才逃出來的,求大娘不要告訴任何人!”上官瑤連連擺手,眼珠子水汪汪的,一顆顆委屈的眼淚往下流,當她伸手想擦眼淚時,卻發現自己的手與袖子都沾滿了餿水和剩飯菜,她的手僵在半空中又放回了原位。

“你、你用吧!洗完澡後早些離開這裏,可別讓他們抓著!”大嬸揮了揮手示意她自便,轉身繼續把馬車裏的泔水桶扛下來。

上官瑤分外恭敬的拂身道:“謝謝大叔、大嬸”

大嬸與大叔怕事是情理之中,想想家裏窩藏了相府出逃的婢女,如果被人發現,隻怕他們家的豬就此要絕糧了。

大嬸歎息了一聲,看她薄弱的身子也不像是個壞人,便又開始忙活自己手頭上的工作。

“大嬸,你有幹淨的衣服嗎?我、我的衣服都濕透,對不起,又給您添麻煩!”上官瑤躊躇不安的站在原地,良久後才問他們。

大嬸看著眼前溫順的姑娘,心軟了下來,停下手中工作,道:“有、有、我這就給你拿一身,粗布衣裳希望姑娘莫見笑!”

上官瑤扯著甜笑:“謝謝大嬸、大叔”

那名大叔搖了搖頭,繼續把馬車上的泔水桶抬下來。

上官瑤清洗幹淨,穿著大嬸給她的粗布衣走了出來,當她瞧見桌麵上擺了條方布時,心下了然。

這是大嬸特意留給她拿著裝東西的布條,他們竟然貼心到如此境地,上官瑤冰冷的心微微觸動,她從包袱裏拿了一錠金子擺在她們桌上。

下一秒,她手腳利索的裝好東西,走了出來。

雞鳴聲響起,大嬸與大叔在喂豬,她走過來欠身道:“大娘,謝謝你們,此恩德上官瑤來日再報!”

大叔大娘每次都是半夜才進相府倒泔水,對相府的事情毫不知情,上官瑤的名號更是聽都沒聽過,他們隻當她是普通孩子,擺了擺手道:“別客氣,姑娘走好!”

上叔幫著大嬸把泔水提到豬圈裏,大嬸比較瘦弱,她一勺一勺的往豬圈裏倒著,兩人偶然抬頭望向對方,相互的凝視是這樣的理所當然,上官瑤轉過身子快速離開。

涼風徐徐,空氣中彌漫著淡淡清香,天際的渾雲漸漸散去,魚肚漸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