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瑞!克瑞你醒醒,你不能死,你不能……”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災難打倒了,歇斯底裏地大哭起來。
“別急,別急!安靜、安靜!”
醫生還讓我別著急,要我安靜?這不是強人所難麼?如果他知道克瑞對我有多大的恩賜,知道我和克瑞的感情有多深,他就不會在這個時候還這麼冷血、這麼冷靜、無理地要求我了。說不定、說不定就是這個庸醫斷錯了克瑞的病情,給錯了藥,克瑞本來好好的,為什麼打了這針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我已經沒法冷靜了,生離死別的恐懼讓我態度惡劣,“你讓我怎麼安靜?你到底給它打了什麼藥?它到底怎麼了?我就知道你們這些江湖醫生為了賺錢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賣假藥、誇大其詞,什麼損招兒都有,你……”
“它還有心跳。”醫生沒有計較我的壞脾氣,語氣輕軟,言簡意賅。
有心跳?鬼都知道有心跳就是還活著,可克瑞為什麼躺得這麼直?我立刻噤聲,看看醫生,又看看克瑞,懷疑醫生是不是在用緩兵之計逃避責任。
“小妹,你放心,徐醫生幹了多少年獸醫,經驗豐富,不會打錯藥的,你的狗會好的。”旁邊的瘦高個寬慰我。
我現在誰都不敢信了,我老媽能背著我把克瑞置於死地,白天那個道貌岸然的色狼差點兒把我給坑了,誰知道這兩個人又安得什麼心?
我又急又惱,偏激地瞪著他們兩眼冒火,抱著克瑞一邊團團轉,一邊大放悲聲。
“你安靜一下行不行?它需要靜養!”醫生加重了語氣,“給藥時,病體昏厥也是一種常見的反應,有利有弊,你這樣頻繁地顛簸它,到底想不想讓它康複了?”
想推卸責任?我更火大,但想想他說的也有道理,趕緊停下來,哽咽著抹幹眼淚,半點不敢晃了。
“讓它好好睡一覺吧,它太累了。”醫生說著,指了指旁邊的病床,體貼地說,“你也不用老這麼抱著它,胳膊受不了,你可以睡一會兒,我給它把氧氣罩戴上,它需要吸氧,你這麼抱著它不太方便。”
我哪睡得著?我顧慮重重地把克瑞放到病床上,甩了甩酸痛麻木的胳膊,看醫生用透明的氧氣罩子扣住了克瑞的鼻子和嘴巴。
克瑞自始至終都沒動一下!
“把聽診器給我!”我實在熬不住了。
“給你看下它的心電圖吧。”醫生寬容地笑了,把三個電極片分別貼在克瑞的前肢腋下和胸部,果然,顯示儀上,克瑞心跳分明。
嚇得要死的我長長鬆了口氣兒,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醫生,剛要道歉,醫生微笑著衝我點了點頭,“我幹了十多年,什麼人都碰到過,你是因為愛狗才著急,我不怪你。”
我無地自容,吸溜著鼻子抹著眼淚,紅著臉坐在克瑞身邊,忐忑不安地看著繼續滴落的藥液。
藥液一滴一滴地落,每一滴都寄托著我的祈禱,克瑞,你一定要挺住,明天早晨和我一起迎接新生的太陽……
“你別擔心,有你這樣的主人是它的福氣,它會好起來的。”瘦高個也沒跟我一般見識。
“謝謝……”
其實,他們不知道,有福氣的不是克瑞,是我,我這個平凡的小人物,在一個平凡的時刻,無意中碰到克瑞,並得到了它信任和愛,這一段時間以來,克瑞帶給我那麼多快樂,讓我變得越來越開朗、堅強,它為我打開了一個嶄新的世界,讓我學會欣賞生活,內心變得寧靜,敢於執著地堅守心中的信念。
所以,克瑞,你一定不要離開我,一定……
我握著克瑞的小腳,傳遞著我的體溫和祈求,我目不轉睛地盯著顯示儀,為那起起伏伏的心電圖心緒不寧。
醫生安頓好我們,就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瘦高個等鬆獅犬打完吊瓶,一步三回頭,十分惆悵地走了,鬆獅犬在那張病床上沉沉睡去,它還不知道,明早醒來,它將看不到它的主人……
我一宿未睡。
這是我離家出走的第二個晚上,到現在為止,老媽負氣沒再理我,除了克瑞,似乎沒人關心我的生死了,我撫摸著克瑞,酸澀的雙眼已經流不出淚水。
“克瑞,明天我們不找房子了,我帶你去玩、去遊樂場、吃肯德基。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再也不讓你受苦了……”自言自語到這兒,我都覺得慚愧,這話我似乎說了很多遍了,可克瑞總因為我受苦受累,我簡直是在自欺欺人。
克瑞還在睡,心跳慢慢平穩下來,我放心了些,精神一鬆,濃重地倦意就襲上來,我不知不覺合上了雙眼,摟著克瑞睡過去了……
夢裏,無數雜亂無章的片斷閃現在我半夢半醒的思維裏,恍惚中,我看到克瑞從一片濃密的森林中,如一隻健碩的麋鹿,閃電般飛奔而來,我驚喜地張開懷抱,卻看無數隻豺狼瞪著綠瑩瑩的凶眼,從四麵八方擁過來,迅速縮小了包圍圈,把我和克瑞圍在當中……
我害怕極了,想叫,叫不出來,想掙紮,身體被看不見的繩索捆得結結實實,我心裏急得什麼似的,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克瑞護著我跟惡狼們展開了殊死搏鬥,一時間,血雨腥風,險象環生,突然間,一隻惡狼趁其不備,猛地從旁邊撲上來咬住了克瑞的脖子……
“嗚嗚……嗚嗚……”
朦朧的意識裏,克瑞熟悉的呼喚聲由遠而近,如拂過曠野的風,帶著迷人的花香鳥語,讓我混沌的思維漸漸清晰,猛然間,我一個激靈,從昏沉的噩夢中驚醒過來,克瑞?克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