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長時期行走在路上的人來說,幾個月的時間要比幾年更漫長,特別是在枯燥的軍隊中。
行軍是需要速度的,起早貪黑不停趕路,風餐露宿是家常便飯,便是那羊脂白玉做成的人也要變得黑瘦。比起艱苦的行軍環境,最難以忍受的是孤獨寂寞,而這恰是那些隨軍流放犯人的日常生活。
背負軍妓身份的楚蕭蕭對這種生活厭倦透頂,幾乎沒有一刻她不在想著逃走。
然而逃走並沒有那麼容易。
且不說裴卿治軍有方、軍紀嚴明,根本沒有容她逃走的機會,單是楚離憂的狀態就讓她十分煩躁了——如今楚離憂幾乎成了裴卿的小跟班,不說寸步不離,那也是多半時間黏在一起。
一個是青壯有為的左金吾將軍,一個是天真爛漫的少女,裴卿與楚離憂總在一起按理說很容易引人口舌。但楚離憂憑借身材優勢隱藏得極好,那一身略顯寬鬆的半舊戎裝讓她看上去和普普通通的軍中少年無異,隻是更清秀一些,更活潑一些,更靠近裴卿一些。
“你總這樣跟著我,將士們會說閑話的。”裴卿多少有些無奈,試著提醒楚離憂。
“有什麼閑話?我現在可是以你護衛的名義在這裏呆著,誰能說什麼啊?再說了,他們想說就說去唄,你還怕人傳閑話不成?堂堂大將軍,膽子也太小了些。”
無論裴卿怎麼暗示,楚離憂永遠不屑一顧。
跟在裴卿身邊有許多好處。
有好吃好喝的,她可以和他一起分享,還可以把剩下的飯菜悄悄送給姐姐;所有將士都知道她是裴卿的護衛,關係親密,所以他們對被她稱呼為阿姐的楚蕭蕭格外寬待;軍中生活枯燥艱苦,唯獨他這裏有軟榻有好酒有書看,還有他陪著聊天解悶。
裴卿就像她的大救星一樣,光芒萬丈又不可或缺地存在著。
“此處距離南詔已經不遠,到地方後你們姐妹就找處地方安頓下來吧。倘若真與南詔打起來,邊陲的局勢怕是要亂得很。”
“來之前我倒是想過帶我姐離開。不過現在我算是看明白了,去哪裏能比在軍中更安全?你就讓我和我姐留在軍中吧!”楚離憂滿心天真。
裴卿自是不同意:“行軍路上我可以以需要趕路為由,不讓那些將士們有貪歡之想。等到安營紮寨一切穩妥後,你讓我找什麼借口再阻止他們動那些軍妓?你想保護你姐,最好的辦法就是帶她離開,否則我很難做。”
楚離憂扁起嘴,蹙起的眉頭裏藏著少女不諳世事的單純。
裴卿看著她,除了苦笑別無選擇。
正因為楚離憂本性單純天真,直率得令他不忍嚴厲苛責,所以才會導致他如今被纏著難以脫身的局麵。但裴卿並不後悔,他倒是希望世間能多一些楚離憂這樣的女子,幹淨,澄透,沒那麼多脂粉覆蓋下的花花心思。
就在裴卿胡思亂想的時候,楚離憂忽然跑到氈毯前,利落地鋪起薄毯。
“你幹什麼?”裴卿嚇了一跳。
鋪床疊被這種事都是仆人女奴做的,楚離憂隻是有求於他並隨軍同行的外人,突然給他鋪床疊被,不嚇到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