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她非親非故的白清婉,讓一向自詡堅強的廖雪柔有了想要掉眼淚的感覺。
她答了謝謝,低下頭不再說話,用力的閉了一下眼睛想要讓自己盡可能平靜一些。
“戴上吧。”
白清婉摘下亞麻色的皮手套,遞給背著碎花布包雙手被凍得通紅的廖雪柔。其實就連廖雪柔自己也記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沒有圍過圍巾,戴過手套了,自己打小就懶,生活瑣事皆是媽媽在替自己料理,媽媽在世的時候,總是會替自己織好看的花圍巾,然後在出門之前替自己圍好,那個時候的冬天,媽媽每天提醒她塗護手霜,然後把手套放在鞋櫃上,她從來不會凍著。
而母親走後的以前多個日日夜夜,她再沒碰過圍巾和手套,反正也沒有人會在意她了。哪怕起了凍瘡,也隻是自個兒心裏難過些而已,不會有人替她操心了。
她似是傻了一般,竟是遲遲沒有接過手套,白清婉隻得定住腳步,握住她雙手,親自幫她帶上:“女孩子,要好好愛惜自己的手才是。”
彼時的白清婉三十歲,長廖雪柔十五歲的她,讓她在時隔三年之後,第一次體會到了家人一樣的關懷。
廖雪柔第一次知道,原來如此光鮮亮麗的大明星,並非她往日所想那般高高在上,平日裏看起來像珍珠一樣光芒奪目的她,有著比平凡人還要細膩的心思。
她便那樣低著頭帶她走,不去看她,也不去跟她搭話,然而卻是心如浪翻。
白清婉穿著黑色的圓頭平底鞋,身上散發著比露水還要清新的味道,像是晚秋盛開在山穀的茉莉花一般。她那樣美,卻美得絲毫不張揚,會讓人莫名地喜歡她,這種美,會令異性著迷,卻又絲毫不令同性嫉妒。
“謝了,小姑娘。”
白清婉輕輕撫了撫她的腦袋,彼時的白清婉高出廖雪柔整整一頭,廖雪柔低頭摘下手套遞給她,然後還給白清婉一個微笑。在她的記憶裏,她似乎許久沒有如此舒心地笑過了。
過去的這些日子,艱難的讓她找不到開懷的理由。
她轉身離開的時候,聽著咚咚的敲門聲,心裏竟是莫名的壓抑。戴先生,已經很久沒有為上門求診的人打開過那扇門了。
回到家之後父親正坐在沙發上抽煙,往日的父親不是這樣的,父親從前挺拔英俊,無論何時臉上都掛著令雪柔心安的笑容。而現在,手指被煙蒂染得發黑發黃,嘴唇不再紅潤而是泛著淺紫色,這樣的父親,不僅令她心痛,更多的是擔憂。
除卻上班的時間,隻要父親呆在家裏,似乎總也不會快樂。
雪柔學習成績極好,從小學三年級開始就從來沒掉出過前三名,尤其數學,多數時候是接近滿分的。她的優秀和聰慧,街坊鄰裏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三不五時會有一些大嬸領自家孩子去廖家向她討學習經驗,哪怕是母親的離世,也沒有讓她的學習成績有絲毫的下滑。
那天之後的第二天,她便聽說戴老先生去世了,她本是走在去學校的路上,聽到這消息之後立馬便轉身去了戴老先生的住處,鬼使神差一般。
看見門前空蕩蕩的一片,她竟一時想不清自己跑到這兒來是為了什麼。
無端給自己找煩心事,倒真是庸人自擾了。
她閉上眼睛搖了搖頭,想要甩開心中的不悅,也甩掉她不該有的牽掛和惦念。那種神一樣的人,不是她該想的。
於是廖雪柔便有了平生第一次遲到,第一次上課走神,第一次回答不出老師問題。成績素來優秀的令人隻可遠觀仰望的她,眼睛盯著課本腦子裏卻生生想著其她。
對於中等生來講,以沉默來答複老師的問題是家常便飯,而對於廖雪柔這般連第二名都極少得過的優等生來講,換來的便是長達四十分鍾的談話。班主任柔聲細語地摸她頭發詢問她近日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就隻一味地搖頭說自己隻是心緒浮躁不及其他。
年久失修的窗戶在被凜冽的寒風吹的呼呼作響,感覺像是隨時要被吹裂一般。廖雪柔緊緊攥著衣角,手心在不停的發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