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終是不忍責怪她的,每一所學校都一樣,凡是扮演著老師這個角色的人,總是對成績優異性子乖巧的學生偏愛有加。
日子也就這麼不鹹不淡地過著,或許是由於對母親越來越濃烈的思念,她開始關注起白清婉的新歌,開始從路邊的報亭裏買一些娛樂周刊。想著那日裏白清婉對她說的話,她慢慢學會了照顧自己。她想,自己的確不該那樣隨意地生活了。
她從小就懂事,母親在的時候為母親分憂,就真的是母親最貼心的小棉襖,從來不任性不驕縱,母親走了之後,她為父親學會了做飯,學會了洗衣擦地,學會了攬起家裏的繁雜瑣事。
她一直聽話,除了高二那年。
父親聽她說她要去學表演的時候,幾乎是氣得要掀桌而起,她是他唯一的指望,唯一的寄托與牽掛。人人都說他有福氣,生得如此省心的閨女,她的身上,寄托著父親所有的期盼。
父親問她,為什麼。
她隻答:“就是感覺,對於學習,已經很力不從心了,繼續下去,也隻是徒勞無功。”
她背過身子,不再看他,眼淚簌簌落下。做出這個決定,耗了她大半年的時間,別人不清楚,可她自己再清楚不過,自打那日見過白清婉之後,她便再也忘不掉她了,那一雙晶瑩如玉的桃花眼,那雙像母親一樣溫暖人心的手,還有,那一句讓她總是想落淚的關心的話。
她想,她一定要去找她。
那一天,父親拖著病怏怏的身體去了她的學校,她低著頭站在班主任與父親的跟前,兩隻手交錯著疊在一起,耳畔是父親不住的咳嗽聲與歎息聲。其實她又何嚐不知,自己這個決定有多麼瘋狂,可她已經循規蹈矩太久,若是可以,她想要試著叛逆一次。
“雪柔,告訴老師,你最近究竟是怎麼了?”老師辦公桌上的成績單被風一吹有些搖搖欲墜,班主任用手指輕輕敲著,“以前的你,從來沒有掉出過前三名啊。”
廖雪柔突然覺得好笑,在旁人的心裏,自己就該是一個學習的機器,從來都不準失誤的嗎,機器尚且會怠工,會丟失零件,而她卻不行。
她承認,這次從第一名一下子跌到二十名,的確是她故意的。她不否認她依然有考第一的能力,可老師的話令她心寒。在老師的心裏,她成績好,從來就是理所應當的嗎。
“我想要去學表演。”
本來還在遲疑的她,總算是下定了決心。她也很清楚,許多優秀的藝術生在小學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接受培訓,她已經比別人遲了太多太多。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隻要她拚盡全力,她定然可以考上中戲。隻要能同娛樂圈掛鉤,假以時日,她準會再見到她。
一顆星,劃破長空尚且會消隕,一條河,流至盡頭尚且會歸海。此刻的廖雪柔,就像是渴望燃燒的飛蛾,為了短暫的火光,傾覆半生的時光。
世事無常,她該在最是情深的時候站在離她最近的地方。即便是無功而返,最起碼,遺憾是沒有的。
“雪柔,爸爸知道,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可是這畢竟關係到你的一生,爸爸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
她一直都知道,父親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也是唯一的親人。她愛他,希望能夠讓他過上最好的生活。她也曾發誓,要做一個有出息的人,讓父親能夠昂首挺胸的做人,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躲躲藏藏地來到這鳳屋巷。
她看到爸爸眼睛裏的紅血絲,染盡白色的頭發,心裏是說不出的難受。
“爸爸,郭老師。我想的很清楚,請你們相信我。”
荊棘也好,花海也罷。她循規蹈矩了太久,不想在這樣平淡的抹殺任何奇跡的土地上用盡她的一生。如果她是不自量力的飛蛾,那她心甘情願在火光中燃盡她的餘生。
她會出人頭地的,不過,不是以父親所想的那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