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康宮今天過得比以往的哪一日都要鬧騰。
太皇太後大概安逸久了,等打發走平順王府的人,臉上的疲色就擋也擋不住了。
她習慣性的喚了聲,“白菊。”
“娘娘,白菊已經去了平順王府了。”
另一道聲音伴隨著腳步走到太皇太後近前。
她熟練的扶穩太皇太後的手臂,語帶憂心的說道:“娘娘今兒怕是累著了,奴婢伺候您歇一會吧。”
這是壽康宮另一個掌事女官,墨姑。
平常有白菊在,墨姑並不凸顯。
太皇太後看著她目光沉穩又不失銳利的樣子,淡淡的點了點頭,“都是不讓人省心的。”
墨姑垂著眸,扶著太皇太後向主殿後方走,仿佛閑談般道:“早年先帝去時,曾施恩放一批宮女出宮,當時奴婢也在施恩之列。”
忽聽墨姑提起從前,太皇太後微不可聞的輕“嗯”一聲。
墨姑腳上的步子不亂,語氣放緩,“奴婢那時年輕,娘娘也仁慈,聽說奴婢娘家的兄弟來接,便恩準了奴婢出宮。”
“那是景睿三年吧。”
“是,太皇太後記性真好。”
墨姑低笑著奉承一句。
兩人腳步邁進了內殿,太皇太後似乎因著墨姑的語氣,心情也緩解不少,由她扶著自己靠在炕上,倚著迎枕,手搭在膝下,散漫道:“可後來你也沒留在家裏,又回了這兒。”
墨姑拿了床薄衿搭在太皇太後的腿上,又捧了美人捶,自己跪在炕前的腳踏上,手勁適當的一邊給太皇太後敲腿,一邊感慨道:“說出來不怕娘娘笑話,我那時歸家,本是抱著一家團圓的念頭走的,可真正歸了家,才知道,人心裏想得和和美美,總是有所偏頗的。”
“說來聽聽。”
太皇太後已經半眯了眼睛。
墨姑手上的動作越發的輕了,嘴上緩道:“奴婢剛剛歸家時還好,兄弟親厚,弟媳也親近,侄子、侄女俱都待我親厚,隻是好景不長。”
“怎麼回事?”
太皇太後掀了掀眼皮,往下瞥著墨姑。
墨姑臉上苦笑堆積,“財帛動人心,權勢迷人眼。”
“我記得,你娘家兄弟好像沒入仕啊。”
太皇太後竟然能把宮裏一個奴婢的家勢說得清楚明白,可見其人有多謹慎。
伺候這樣的主子,墨姑向來都是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奴婢娘家兄弟又不是肯上進的,這些年也就腦子好用些,原本在老家那邊做事,後來也不知道誰給出的主意,就跑進了洛城,在洛水碼頭找了活幹,後來三鑽五營的,竟也攏了一些人在手為他做事。”
太皇太後不是朝中的大學士,要以學問論才華,因此,對墨姑兄弟不舉學問並不反感,甚至聽他如此能鑽營,還頗為欣賞。
“那也是他本事。”
“娘娘可別誇他。”墨姑急急的歎惜一聲,好像受不起一般,“他就是膽子太大了,自打接了奴婢歸家,動不動就在外麵誇口說奴婢在太皇太後宮裏如何的有臉麵,太皇太後有多厚待奴婢,送奴婢出宮裏有多不舍,還留了信物,說奴婢以後在宮外若是遇到不如意,想回宮了,或是遇到坎解決不了,都可以回宮找太皇太後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