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常,陶陽總是要顧忌著馮昭的心情,再說事情的好壞,或者,就算有必須要開口的事情,也是要引著她心情好些,才會說上一、二句,或者,幹脆就專注逗了她開心,把天大的事兒都先押在後,待把她的情緒調整才起來,再尋了合適的契機說上一、二句的。
隻此刻,這一瞬,他仿佛沒看到馮昭臉上的不自然,甚至,忽略了馮昭刻意撇開的眉眼,一意孤行的想要尋找答案,“你若不願意……”
幾個字,停停頓頓,被上牙磨著下牙,坎坷吐出。
雖然意思表達的不完全,可陶陽就知道,馮昭能聽得懂。
“表哥……”
馮昭的確聽得懂,甚至,她竟領悟了陶陽牙齒縫中磨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染了幾縷紅,帶著疼。
她真心不想看到陶陽這樣,知道從不執拗的人,一但執拗起來,隻怕不問出個所以然,就不會罷休。
原本,她還想把這個話題繞開,可現在,怕是不能了。
馮昭在心裏歎息一聲,重新將目光調整回來,看向陶陽,直言不諱,“洛城之中,怕是沒誰會頂著得罪皇家的風險來娶我,所以,蕭家很好。”
她將事實攤成一張白紙,墨黑的字體,清晰可見。
陶陽耳朵像被針紮了一下,連帶著,流動在身體裏的血液都仿佛被疼痛刺激向沸騰起來。
有一種聲音,幾度破口,“我願意,娶你。”
可不知為何,這麼簡單的幾個字,卻生生被他卡在了喉嚨裏,吐不出來。
他臉上流露出一種狼狽的情緒。
也許是將話攤在了明麵上,馮昭忽然就不似之前那般尷尬了。
這會兒,她看著陶陽的狼狽,半點沒有取笑和失望的意思,反而,覺得欣慰。
裝作渾然不覺的樣子,她莞爾笑道:“表哥從小就疼我,但凡是我喜歡的,你都會想著法子的弄來給我,就算是我不知道,我沒見過的,你看著覺得新奇,好玩,就會想著法子送到宮裏讓我看,如今,我要遠嫁,表哥心裏一時不舍,也是難免的。”
話,說得體貼周到,可卻避開了那些隻能意會在心,卻不適合表達在言語間的感覺。
馮昭看著陶陽愈加倉皇的麵孔,往日那般溫和的眸子裏,這會兒也夾雜了不甘,卻因為理智壓製,不曾爆發。
再道:“說起來,這些年,表哥每每拿了那些新奇的玩意給我玩,又給我講宮外的新鮮事兒,我心裏就想著可不可以自己也去走一走,看一看,那會兒,還以為這輩子都不見得有這種機會呢,嗬嗬……”
一聲淺嗬,藏匿了兩世變化的慶幸。
隻陶陽聽來,卻覺得紮耳。
仿佛,她的選擇,都是自己一手促成一般。
“阿昭……”
他喃喃喚著她,痛心的目光始終纏繞著她不離。
馮昭卻比他要輕鬆,眼神裏的向往是騙不了人的。
“表哥,姨母說,淮陽那邊的水土養人,地域也富庶,極少有災荒,我到了那邊,不說一人獨大,也差不了多少,淮陽侯是姨母的人,對我自會照顧一二,蕭家那邊,一時也不會到淮陽去,隻我跟蕭深兩個暫時安頓在那兒過自己的小日子,比起在宮裏,定會自在許多,到時候,我想出去走走,就出去走走,想到街上逛逛,就去街上逛逛,表哥不是說,街上的早市、夜市特別的熱鬧,一直想尋了機會帶我去逛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