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所愛,盡長安(微小說)(2 / 3)

他眷戀他的溫柔。

她惦記他臉上的那抹愁緒。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怕相思。行行意意,至此,方知古歌裏所唱,字字皆非虛詞。

流言很快傳遍了長安城,又有好事之人,說這夜公子風流多情,怕是早就看上舞靜了。不多時日,夜老爺也拿夜長安沒有辦法的時候,九門提督突然攜著幼女舞秋,帶著重禮造訪夜家。那一夜,夜老爺非常激動,夜家一夜,燈火通明。次日,九門提督的小姐被夜夫人盛情挽留入住了夜家。而且,一住便是半月。

顏舞秋很完美,且不說女工繡紅,且不說琴棋書畫,單是待人接物的那份雍容自在,已經無愧於“夜家少夫人”這個稱呼。夜老爺和夜夫人的嘴,樂的更是整日合不上來。

夜長安一直不曾想過,他的未婚妻會是如此端莊賢惠的女子,更不曾想過,他會那麼快的出現在她的生活裏。如果說,一定要把兩個女子作比較,顏舞秋是一朵修剪得體的牡丹,豔光四射,雍容華貴,而寧舞靜則是剛開的梔子花,不加修飾的天然秀氣,那般美的驚心動魄。但,顏舞秋有另外一塊玉,那玉上有“長安”二字。

那一年,進諫削弱王爺們兵權的主父偃,在眾王爺聯合進軍長安時,為保天子,獨自一人承擔了所有過錯,然後自城牆跳下。而為了平息眾王爺的憤怒,皇帝不得的不下令將主家抄家,將眾後人下獄。

當時,主舞靜剛滿五歲,在奶娘的帶領下逃離,卻在遠難的路上被褚王發現。奶娘抵死相救,卻枉送了性命。可憐主舞靜不過五歲,便入了獄。

然而,主父偃為人正直,獄卒不忍,所以將他五歲的女兒偷偷放走。

顏秋白說:“那時,我還是一個小小的禁軍統領,因敬重主父偃的為人,冒死領養了他的女兒,我雖然素聞夜,主兩家交好,但事關性命,也不敢多言,並將舞靜改為舞秋,聽聞夜公子有半塊玉,玉上有‘舞靜’二字,才猜出點頭緒,攜舞秋赴當年之約。”

夜長安不是酸腐的男子,可是,沒有主父偃,便沒有如今的夜家。這恩,怕是他夜長安不能輕易相負的。

匪我所思,伊人迷離。夜長安歎了口氣,這忘恩負義的罪名,他終究擔當不起。

夢境裏,寧舞靜在他麵前縱情起舞,他想抓住那長袖,卻抓不住。隻餘她幽幽地站在遠處,如一朵盛極的梔子,前所未有的美豔撲麵而來,他想走近觸摸它,可手還沒碰到,她便消失了,隻留下一絲餘香。

(5)

顏舞秋與夜長安的婚事,終是定了下來。

傳言到了寧舞靜的耳朵裏,她笑,笑自己太癡傻。

她伸手去撫摸他留下的焦尾琴,那日,她的懷抱溫暖而柔和。於是,她的眼神也忍不住溫柔了起來。她還記得當時他的手撫上琴弦“公子這琴,可真好。”

不過她一句話,他便以琴贈之。

突然,她的手捉住琴弦,使勁一拉,怎料到底是傳了千年的古琴,弦未斷,隻是從手指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傷口,鮮豔、亮麗、喜氣的紅色,在眼前漫延。她仿佛看見他的手,正攜著一襲豔麗的新娘。忽然之間,一陣暈旋。

當寧舞靜醒來的時候,夜長安正坐在床沿。那失去生動的,關切的眼神,卻是那樣的真實,那樣的不容置疑的存在,寧舞靜似真似幻,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他對她,不是無情的呀!寧舞靜的怒氣瞬間消失了。

她的眼淚簌簌地流,滾落到他的手腕上。他茫然的,不知所措的喚她的名字“舞靜,舞靜……”怎料,這一喚,喚出她更多的淚來。

她流著淚,撐直了身體,瘦弱、細小的骨架,襯著她越發動人,似經霜打過的海棠,看得他心裏一陣疼痛,一陣癡迷。就在這時,她鼓起勇氣,吻了上去。

任是有再好的教養,看到這一幕,怕是也會被憤怒衝昏頭腦的。一向德容嚴恭的顏家小姐,闖了過來,“夜長安,我要你給我解釋!”顏舞秋的語氣決絕帶著尊榮。

麵對這盛氣淩人的女子,寧舞靜心裏明白了幾分,她卻出奇的冷靜“好好的大家閨秀,竟幹些跟蹤人的勾當。”

顏舞秋怒極而笑,看向夜長安“你喜歡她,可是要娶她?沒關係,我這就去告知我那早亡的爹爹!”她說著,向外走去。

夜長安臉色一變,疾步跟上。

寧舞靜將手頭上的玉丟了出來。“主姑娘,這六瓣梅花的玉,豈是我一個煙花女子可承受的起的?且歸還於你吧。”

聞得“主姑娘”三字顏舞秋一愣,看向寧舞靜說:“你要如何?”

寧舞靜淒然一笑,突然從容問道:“何謂舞靜?”顏舞秋再一愣,不解其意。

寧舞靜走了過來,遞上一支光華四射的玉簪“罷了,”看向夜長安“就當賀禮吧,我希望你們新婚時可以用上。”

顏舞秋看過去,通體潔白的玉簪頂端,一支梅花悄然綻放。那花瓣,是六瓣。

隻是青石地板上,夜長安親眼看著玉佩一分為二。

(6)

夜府門前,繁華無比。紅紅的繡球,高高地掛起。

寧舞靜乘著小轎經過夜府門前,聽見有人大聲議論:“這新娘子可謂是天仙下凡呀,夜公子可真是好福氣啊!”

她皺了皺眉,嗬住轎夫,拈起裙裾,一步步向那朱紅的大門走去。白色的長裙回蕩在張燈結彩的走廊,拖邐出別樣的風情。

她說:“請稟告公子,我是來送還他的東西的。”褐黑色的焦尾琴,趁著她雪白的衣衫,陽光下清冷而微微泛光。

夜家夫婦和夜長安在內廳,聽得待女稟報有女子攜琴而來,就想起前些日子那些關於兒子紛紛繁繁的留言。夜老爺瞪著失魂落魄的夜長安,臉色一變,冷哼道:“不知道是怎樣的狐媚女子,竟不知好歹的闖到這裏來!”

夜夫人拉了拉夜老爺的手,示意他平息怒火。然後三人向大廳走去。

隻見一個安靜而素雅的女子,抱著琴,側身而立,沒有落座,麵朝門外,身影飄渺。聽得腳步,她緩緩轉身,略帶水霧的眸子襯著她披散的長發,顯得她那並不大的臉更小了。

夜老爺和夜夫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突然,隻覺得一種異樣的情緒浮上心頭。把夜老爺心中那股怒氣,生生地壓了下去。

她轉過身,微微一福,弱不經風的模樣,使夜夫人忘記了最初的目的,隻是急急伸手扶起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親切起來“來,好孩子,快坐,快坐。”

夜老爺心如明鏡,瞬間了解了妻子的意思,於是臉上也開始堆笑。

出乎意料的熱情待遇,讓寧舞靜原本隻是想見夜長安一麵的心,也茫然起來。

夜長安還來不及回味母親的熱情,就被她拉到了一邊。

“孩子,你喜歡你丫頭?”夜夫人問道。

“我……”他回頭望去,見她正陪著父親閑聊,臉上浮起一層酡紅,低下頭,點了兩下。

“娘看那孩子也不錯,不像一般的煙花女子。咱們夜家也不是酸腐的人家,你若真的有意,等娶了舞秋,便讓她進門做小吧。”

夜長安點了點頭,又搖搖頭,縱然不能理解父母的態度為何有所轉變。但,隻怕,寧舞靜未必是那樣肯屈就的女子吧。

夜長安當然無法知道,他的父母在看到寧舞靜時的震驚。那眉眼,那行為舉止,都似某個從記憶深處走出的女子,脫俗而不失溫和,知禮而多情。隻是歲月荏苒,於是,那原本熟悉的女子,也漸漸隻留下些許輪廓,令他們猶疑不決。

這世間,相似的氣質,也不見得奇怪。

於是一陣歡笑一陣黯然,寧舞靜搖曳著長裙,似一朵風中的雪花,緩緩飄出夜府。

(7)

是夜,寧舞靜的舞比平時更風情,更妖嬈,別是一番旖旎風情。

那舞,是極美的,恍若一場夢,聘婷絕高處,高處不勝寒,寒意惹人憐。但憐的,卻不是最初的人。

跳舞前,她喝了點酒,借著酒意起舞,卻不知她即興一舞,撩起了多少人的念頭。

丞相家的公子就是這樣,他笑嘻嘻的走了上來,摟住寧舞靜的腰說:“舞靜小姐,跟了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