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一路走來,每家每戶傳來的都是中央電視台《天氣預報》節目裏那個帶有濃濃鼻音的女主持人的聲音,快8點了,張蕊神情疲憊的走到家門口。
門並沒有鎖,隻是虛掩著。張蕊一進客廳就聞到滿屋子彌漫的都是臭襪子的味道,實在太令人作嘔了,張蕊嫌惡的用手捏住了鼻子,真怕自己扛不住就在客廳裏吐了出來。
慌忙的跑到樓梯底下的衛生間,翻開馬桶蓋,吐了幾口酸水,隻是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吃了幾口手抓餅,加上在去那個診所的時候又吐過一回,胃裏已經沒有東西了。
吐完之後,感覺心裏舒暢多了,複進屋,把書包隨手扔在沙發上,坐下休息的瞬間,一眼看見了那股惡臭氣體的來源。
在母親的房間門口,雜亂的擺放著兩雙鞋子,那雙東倒西歪的女士粗跟鞋一看就是母親的,旁邊那雙布滿油漬,前一隻後一隻的男士勞保皮鞋,一看就是繼父的。
髒兮兮的黑皮鞋上還團著兩隻臭烘烘的白襪子,白襪子也隻有襪頸的部分是白色的,襪底全是硬硬的泥黑,在這寬大的客廳裏肆無忌憚的釋放著惡心的臭氣。
張蕊不動聲色的走到母親房間門前,帶著某種報複的快感,將那兩隻臭氣熏天的鞋子踢開,竊喜一秒鍾後,突然聽見房間裏麵傳來一種粗笨的、急促的喘氣聲,張蕊一聽見那聲音就感覺“蹭”的一聲,身體裏的血直往腦袋上麵湧。
“砰”“砰”“砰”張蕊煩躁的用腳使勁踹門,“媽,我餓了,我要吃飯!”張蕊邊踢門邊喊。
“等會不行嗎?你媽馬上就出來了!踢,踢,踢!你還有完沒完!”房間裏傳來繼父那不耐煩的聲音。
“砰”“砰”“砰”張蕊繼續踢著門。
“死鬼,叫你忍一忍晚上再要,非不聽,跟你說了蕊蕊馬上就回來了,你還不信,這下好了吧,被孩子撞見了多不好!”張媽媽一把推開趴在自己身上,已經停止活塞運動的丈夫,開始套衣服。
“她都多大了,餓了不會自己弄點吃的嗎?我看她就是故意的,你就好好的慣著她吧……”繼父翻起身,順手抓起踢到床尾的被子,蓋住了裸露的身體,靠在床頭,抓起床頭櫃上麵的半包“紅塔山”,抽出一根,點燃,開始抽起了“事後煙”。
張媽媽用手攏了攏淩亂的頭發,隨便踏了雙棉拖鞋就開門,一眼就看見了門口那像一頭發怒的母豹子一樣眼睛紅紅的張蕊。
“蕊蕊回來了?今天怎麼回這麼晚呀?在門外看見你弟弟了嗎?媽早早就把飯準備好看,都在鍋裏溫著呢,就等你回來了好開飯,媽今天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帶魚……”張媽媽滿臉堆笑,語氣諂媚,在這個女兒麵前她一直就是極盡討好之能事的。
張蕊憤怒的盯著她,沒有說話。直到母親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她才回過頭,“砰”的又一下,踢完母親的房間門,才轉身去餐廳。
半臥在床上吸煙的繼父,被那踢門的聲音驚了一下,煙頭顯些燒到自己的手指頭。
嗡嗡作響的排風扇停止了工作,張媽媽笑吟吟的從廚房裏出來,手裏端了個拖盤,5個菜,看似平常卻不簡單。
“蕊蕊,去叫你爸爸和弟弟吃飯!”張媽媽一邊擺菜一邊說。
“我不叫,要叫你叫!”張蕊隨便嘟囔一句,就拿起筷子,吃起來。
這時候,繼父搭著弟弟的肩膀也進來了。
“我正說去叫你們呢。”張媽媽滿臉堆笑。
“人家都開吃了你才想起來叫啊?”張蕊的弟弟臉上寫滿不高興。
親生的和非親生的孩子果然不一樣,張蕊對自己母親的嫌惡,隻是偶爾如氣泡從心底冒出,然後“啪”的一聲破裂,然後瞬間消失在水麵上,隻激起一丁點的水花。不像弟弟,弟弟對自己的母親的恨,是赤-裸而又直接的,並且隨著年紀的增長,愈演愈烈。
飯桌上除了咀嚼吞咽聲和筷子碰到瓷碗的“啪啪”聲,沒有其餘的聲響。
“媽,我吃完了,明天早上我就想回學校去。除了生活費之外,再給我500塊錢!”張蕊放下筷子,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嘴,和張媽媽說話的時候頭也沒抬。
“上次回來不是剛要500嗎?”張媽媽為難的看著丈夫。
“那是補課費,這是我買MP4的錢,學習用,500塊還不一定夠。”張蕊抬起頭看著母親,話裏是絕對的毋庸置疑。
“嗯,我也要500,我也要買P4學習用。”弟弟邊扒飯邊說,完全不理會來自張蕊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