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安於室(1 / 3)

豹房胡同裏的教坊司裏,進來兩個人。一個是西廠宦官,一個穿著近侍的錦服,袖口卻寬大幾分。一起站在大門口。

一個往裏走了幾步,要進去伴駕。一個就坐在教坊司玩樂,也跟著往宦官上樓的位置睇了一眼。也巧合的看到一道影子,明明那裏沒有人。

他也驚了一下,索性不去看,在教坊司喝酒。等著他們一起下樓,也正看到朱厚照抱著寶美人一並下樓,還是愣了一下。

一個玉樹臨風,一個尤三月桃花。他可是泱泱大明王朝的皇帝,竟如此失德!輕薄的抱著一個買來的歌舞伎,出入豹房,罔顧身份的招搖。甚至,連抱著她的手,都是極小心的托著,生怕弄疼她一樣。難怪百官對寶美人諸多微詞,頗有不滿之意。

他手裏的茶盞,也握不住,輕輕晃了一下。

西廠宦官在前麵引路,門口停著一輛金鑾馬車,四個簷角掛著純金的鈴鐺,裏麵鋪著絲絨的軟墊。六匹馬兒也高大雄健,頭頂戴著金冠。

等著他們走得遠了,樓上才下來一個人,穿著豹房市集的民裝,卻左右環顧了一下,才走下樓。等到他出門走遠了,又有一個西廠的宦官,往袖裏收著一張箋子,在樓梯拐角口,往下看了一眼,又往三樓走去,待到半個時辰後,才離開教坊司。

豹房,實在是一個好地方。能讓所有人夜不能寐,想要找到一件寶物。或者是璽印,也或者是一件價值連城的瑰寶。

但是,朱厚照的瑰寶,隻有此刻窩在懷裏的寶美人。他實在想象不到,作為一代出色的名伎,怎麼會通曉文韜武略、進退分寸,甚至親密時也會臉紅。難道不該是以色惑帝君、歌舞載德?

“萬歲爺寬心,也是秉持人心所向,何不趁時與眾百官修好。《上略》有雲:夫主將之法,務攬英雄之心,賞祿有功,通誌於眾。故與眾同好靡不成,與眾同惡靡不傾。”

他的手指,不安分的劃過她的臉頰,“寶美人,到底是不同尋常,還是朕看錯寶美人。”

寶美人一雙俏目顧盼,斜靠著他的胸口,一隻手摟著他的肩,“也不過尋常,隻是難得萬歲爺看得順眼,才覺得不尋常。”

他才覺得有趣,額頭相抵,“總也封作寶美人,卻還是拿不出架子,連婢女都支使不妥。”

所以,總也該讓豹房裏各自的瑰寶,更灼眼一些兒。各讓人覬覦,各讓人夜不能寐。

在門口的西廠宦官,還有窗下的西廠宦官,聽到裏屋的認可,才終於笑出來。寶美人,也許是未來皇子的娘親。也益加用心守著,生怕有意外。紫禁城裏有一個秘密——所有的嬪妃懷胎不能過三月。豹房,才是真正的皇宮。正德三年,他們迫不及待的跟著朱厚照,搬出紫禁城,住進豹房胡同。也僅帶走錦衣衛一千人、禦林軍一千人、東廠、西廠宦官各二百人。

當然,對於一個不安分的朱厚照,也綽綽有餘。此刻他同樣不安分的抱著寶美人,看著校練場的對戰,“趙指揮,不好玩了,換一個疏陣,對弈鄭指揮的玄襄陣。左右散行,搖旗呐喊,僅留著左右三、四處出口給鄭指揮,朕就不信,還輸鄭指揮。”

趙指揮連忙一躬身,“是,是,謹遵聖言。”

一時博弈,倒也精彩,以兵少偽作兵壯的疏陣,對戰偽作零亂,實際有序的玄襄陣。等著玄襄陣被逼著引出幾處,再套進疏陣,刻意打亂陣腳,幾處混成一團不能互相照應。硬生生用疏陣逼得竟首尾、內外兼亂作一團。

“好玩,嗯,總還算有花架子。”

“萬歲爺,又到了巳正,可是先歇歇,喝盞茶,再進禦書房?”

“又哄我一起賞書畫,不去。朕還要進大佛寺跪拜祖祠,社稷江山都是朕的,寶美人也是朕的。朕起駕大佛寺,寶美人也須一起跪拜列祖列宗。”

一輛金鑾馬車已經站在門口,四個簷角掛著純金的鈴鐺,六匹馬兒戴著金冠。迎著他們去豹房的大佛寺,朱厚照要帶著寶美人覲見列祖列宗,求他們的庇護。

到了午時,他們經過奉天殿,裏麵一片歌舞升平。龍傲雲抱著三弦琴剛剛歇,就看到他們進來,側坐在龍椅下的一階台階。看著他們,一徑在笑,“嗯,朕的封妃大典就該這樣。在豹房,也像模像樣。還有百官行禮,奏樂躬身。豹房就是朕的皇宮,就得在豹房封妃。”

寶美人看著,眼角揚了一揚,“已經很好了。”

不過轉眼,進來一個小宦官,身影佝僂著,站在龍傲雲身後。他也不以為意,“內侍,可是累了,去側殿,小皇帝賜了一桌恩糕,可以任意取用。”

小太監咳了一聲,“咱家陪著你們,練到像樣。”

他心裏打了一個激靈,他在泱泱大明王朝這些時日,素來知道宦官最忌諱提及,“閹臣”,一般都會按作官職,被敬稱為“廠臣、內侍、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