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
玄寧拚命在山道上跑著,他已經分不清方向,四下裏白茫茫一片,雨幕遮天。
他也不知道已經跑了多久,雙腿已經越來越沉,腦海裏似乎不斷有個聲音對他說,不行了,真的跑不動了。
然而身後越發濃鬱、磅礴大雨也無法衝淡的腥臭味讓他不敢有絲毫解息,隻能咬牙往前,一路狂棄。
他的視線逐漸模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眼淚,不時伸手抹一把,眼前瞬間清晰,然後又模糊。
地麵泥濘難行,他也不知道已經摔倒多少次,每次都要用盡氣力才能爬起來繼續,先是疼痛,然後到麻木。
衣裳上一次次沾滿泥濘,又一次次被暴雨衝刷幹淨。
他不知道,為何一次尋常的往生法式會變成這個樣子?過去幾年裏,自己和那個醃臢老頭兒已經輕車熟路的幹過多少次了,怎麼一下就送了性命呢?
當他和老道咿咿呀呀繞著棺材滿臉嚴肅的胡謅念咒時,忽然棺木炸開,那青灰色的老屍破棺而出時,玄寧腦海裏頓時一片空白。
下一個瞬間,離它最近的老道首當其衝,被老屍一把抓在手裏,玄寧看到,老道隻來得及對他吼了一聲:快跑!幹瘦的身板便如柴火一樣被拗斷了脖子。
滿堂皆驚,老屍生前的親朋好友亂作一團,玄寧再顧不上其他,奪路而出,一路狂奔。
奇怪的是,那麼多人,那老屍眼中仿佛就隻看到他們師徒倆,跟著就緊追了上來。
玄寧欲哭無淚,慌不擇路,隻恨跑的太慢。
幸好,不知為何,那老屍雖然力大無窮,速度卻不是太快,奔行之間很有些僵硬,玄寧才能跑到現在沒有被它捉住。
但是老屍的體力似乎沒有盡頭,隻是牢牢綴在他身後,這樣下去,追上他隻是時間問題。
少年內心仿徨無計,震驚、恐懼、疲意逐一襲來,仿佛暴雨要將他完全吞沒。
他沒有注意到,腳下的地勢在逐漸升高。
穿過一叢矮樹,風陡然大了數倍,撲麵而來讓他幾乎站不住腳跟。
兩邊一片空曠,前方已沒有了路,七尺之外,一道斷崖赫然出現。
玄寧一顆心頓時跌到穀底,莫非今日天定要亡我?
他走到崖邊往下看去,隻有白茫茫的雨幕和被山風聚來的煙雲,根本望不到底。
身後的惡臭已經濃鬱的近乎實質,便是這淩厲山風也無法吹散,他知道,那老屍已近在咫尺。
想想落在老屍手中的後果,玄寧頓時不寒而栗,那是他在噩夢中也不願經曆的恐怖,已經沒有時間猶豫,身後有疾風襲來。
玄寧咬牙,十幾年經曆忽然如白駒過隙,曆曆在目,他朝著雲深處躍起,然後落下。
他跌落的一瞬間,那青灰色的老屍出現在崖項,伸手一抄,“刺啦”一聲,卻隻撈到玄寧一角衣袂。
望著玄寧消失的地方,老屍雙青紫色的眼眸裏,有異光閃動。
飛速跌落的玄寧眼前忽然閃過一片青綠。少年看到,原來崖壁上竟然生滿了藤蘿。
大喜之下,玄寧忙伸手胡亂去抓藤蔓,他眼疾手快,連扯帶扒,將大捆藤條薅在手中,然而他雖不是壯碩大漢,但是淩空墜下的力道也不是這柔弱藤蔓能夠承受的份量。這些枝蔓僅僅稍稍延緩他的下墜之勢,隨著他的跌落,藤蔓在他撕扯之下紛紛斷裂。
玄寧手忙腳亂,一刻不停的去撕扯更多藤蔓。
驀地,眼前一亮,千百枝蔓綠葉間,一個黑乎乎的洞口出現在眼前。崖壁上竟然有個洞穴!玄寧雙手猛地插入藤蔓中。
手指穿過厚厚的枝葉,終於摸到了山壁。
那是一層滑不溜手的薄土青苔。這些青蘿的根須也都紮在當中。
玄寧手指發力,插入浮土青苔中,隨著身子下滑,硬生生在浮土上扒出兩道痕跡。在雙手完全落空之前,他終於在洞穴頂端的石壁上觸到了一處小小的凸起。
知道生死就在一瞬間,玄寧手上加勁,死死扣住。手指傳來的刺痛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有了這堪堪借力之處,躬身,挺腰兩個動作瞬間完成,玄寧使出全身力氣往前一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