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情之夜(3)(1 / 3)

我憤憤不平:“幹嘛呀!是他對不起你,又不是你對不起他。分手就分手!讓他後悔去吧!”枚茫茫然抬起頭,無助的盯著我,顫抖著雙肩,終於排山倒海般大慟。落日的餘暉不偏不斜,投進窗子包裹著一襲白裙的她,霎那間我深刻體會了什麼叫“梨花一枝春帶雨”,淚眼迷蒙的枚是那樣楚楚動人,淒婉哀絕。天色黯淡下來,一彎殘月爬上柳梢,枚慢慢收了眼淚。淡紫色的真絲手絹上已是層層疊疊的淚漬,枚就把它深深鎖進箱底。這手帕是傑當初送給她的。

初戀的失意在枚的心中烙下太深的傷痕,自此以後枚的情感世界寂靜冷清。在繁華似錦的年齡,枚身披錦繡,心如古井。年年的濤走雲飛,不知不覺中,枚已到談婚論嫁的年齡。熱心人不停的穿針引線,玫相親的次數多到自己都說不清,卻每次都無疾而終。問枚,枚自己也是一聲輕歎,說不清,道不明。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枚對相貌出眾的異性有了本能的戒備,直到遇見了軍。初次約會,軍那極為普通的相貌給了枚極大的親切感,學曆又相當,年齡又接近,枚幾乎沒怎麼折騰就順理成章的把自己嫁掉了。

婚後的日子是平靜的,波瀾不驚。再見到枚時,眉宇間會隱隱泛起哀戚。細問時,枚隻是一個淒然的微笑。我真疑心:婉約典雅的枚,耽於幻想,追求浪漫。而軍……他倆簡直是方枘圓鑿!柴米油鹽,鍋盆碗盞,關起門來,枚與軍在一個屋簷下,究竟過著怎樣的日子?!

爭吵,冷戰,出走。枚漸漸陷入婚姻的惡性循環。不管是三更半夜,還是暴雨傾盆,枚總會一身疲倦,略帶歉意的叩開我家大門。來了也不雞零狗碎的和我絮叨是是非非,大多隻是蜷縮在沙發一角,長久發愣。她的手機,也從來一片死寂。沒有任何一個關懷的電話,沒有一句道歉的話語。不管枚在我家住多久,永見不到軍來接的身影,永聽不到一聲囑咐叮嚀。軍那邊石沉大海,渺渺無音。而枚,總會漸漸焦躁,擔心女兒白天吃不好,夜晚蹬被子。終於不顧我的堅決反對,灰溜溜的重返家門。而每次回去,等待她的都是淩亂不堪的屋子,狼藉一片的廚房,冷嘲熱諷的軍,狀如小鬼的邋遢孩子。而枚,總會在軍冷冷的眼神中,無聲無聲的收拾家務,毫無表情的忙前忙後,隻有在給女兒洗臉洗澡時,才會把自己的臉深埋在孩子的肩上,倒吸幾口涼氣,咽下就要決堤的洪流,轉過臉時,已是月朗風清,依舊柔柔的給孩子講故事,說笑話。仿佛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這樣的經曆每年總要上演幾次,而枚,疲憊已極。

幸福的家庭各各相似,不幸的家庭各各不同。貌不合,神亦離。當家庭失去了向心力,離心離德已是在所難免。枚漸漸發現,軍工作越來越“忙碌”,手機也屢屢唱個不休。而軍,每次接電話時,聲調都透著別扭,表情也不夠自然。枚的直覺告訴自己:軍“有情況”。

“現在男人在外麵花哨的太多了,******的,找情人的,找小姐的,滿大街找找去,有幾個純潔得像蒸餾水?!”我拙劣的安慰著枚。

“有容得下老公花心的女人,我不是。當初之所以嫁給他,就是以為他很平凡,所以安全。我覺得忠誠是底線。”枚的語氣有些無助與委屈。的確,在女人堆中,枚鶴立雞群;在男人堆中,軍雞立鶴群。可命運就這麼不公;乏善可陳的軍背叛了典雅出眾的枚。枚又一次品味了屈辱與悲涼。

傑在這個時候再次出現,帶著儒雅的微笑,磁性的嗓音。眼中的火苗熠熠生輝。

傑約枚去咖啡廳。傑講訴了自己婚姻的不睦,對當年錯誤抉擇的深切後悔,以及對枚深入古井長入江水的思念。枚一直低著頭,緩緩攪動杯中的咖啡,很慢很慢。咖啡沒有加糖,微微泛著苦絲。當傑無語凝噎時,薩克斯響了起來,幽怨徘惻的音樂一波一波慢慢漾來。枚有一種錯覺:自己的身子變得很輕很輕,漸漸飄了起來,打著旋兒飄出窗外,飄過霓虹閃爍的鬧市,飄過塵世的紛紛擾擾,旋渦一樣轉著轉著,緩緩降落在幽藍幽藍的湖水中。娥眉一彎斜掛在天邊,枚在湖水裏沉沉浮浮……驀地,樂曲停了,枚驚醒似的回過神,發現不知不覺中,傑已將手搭在她的膝上,離得很近很近,眼裏閃爍著期待。枚推開了他,這時枚想起了花心的軍,推開的手就不僅遲疑起來。傑及時捕捉了這一信號,適時的再次挪將過來,一雙眼睛亮晶晶的,跳動著烈焰。當枚將纖纖玉手放在傑的手心時,傑感到枚的手冰涼冰涼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傑喃喃低語,萬般憐惜的貼近自己的胸膛。“與子偕老?”枚咀嚼著這句話,仿佛那是一枚耐人尋味的橄欖核。嚼著嚼著,枚嚐到了苦澀。客客氣氣的站了起來,在傑愕然的眼神中,飄然而去。出了咖啡廳,經過一座人煙稀少的小橋邊,枚沒能忍住滾滾而出的熱淚。一陣風吹過,無邊的落木蕭蕭而下,紛紛披披的撒向弱不經風的枚。

枚依舊上班,帶孩子,做家務。每天三飽一倒,周而複始。直到枚出差提前返程,推開家門,見到了電視裏慣有的那一幕。枚沒有吃驚,倒是床上的那一對,慌得像進行一場穿衣速度的比賽。枚不等他們穿好,就毅然決然的轉身,老馬識途的飛向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