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你家能有什麼不幸?無病呻吟!”
“怎麼沒有不幸?”盛重煕一本正經,“我的母親是關在鑽石籠子裏的金絲雀,我的妹妹是得不到長輩認同的小可憐,我是被父母包辦婚姻的犧牲者,我們家比封建社會還封建社會,怎麼就不會不幸了?”
蘇曉月認真地審視著盛重煕的表情,想要判斷他說這話到底是出於真心還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然而,盛重煕的表情捉摸不透。
她沉吟了一會兒,發現了盛重煕敘述當中的漏洞,忍不住問道:“那你哥哥呢?你哥哥總是愛你父親的吧?網上都說他是你父親的繼承人,他受益那麼大,肯定不會覺得你父親是不幸的源泉吧?”
盛重煕微微變了臉色,他沉默了,半天沒有說話。
蘇曉月奇怪了,問道:“怎麼了?你怎麼不說說你的哥哥?網上都說你跟你哥哥為爭家產鬥得你死我活,平時見麵都不打招呼,不會是真的吧?”
“他不是我哥哥!”盛重煕突然說道,“我們同父異母!就連那個同父,我的父親本人都表示懷疑。”
“怎麼可能?”蘇曉月驚得差點跳起來,“網上都說他是你父親確定的繼承人,公司大半的權力都掌握在他的手裏,他怎麼可能不是你的親哥哥?”
“別的我不敢肯定,但是我跟他不是一個媽媽生的,這點我可以打包票。”盛重煕冷冷地說道,“忘了告訴你,我的父親一生結了兩次婚,第一個老婆生了我的哥哥,我的母親是他的第二任。”
蘇曉月有點懵了,她這是遇到現實版的豪門恩怨了嗎?一個富翁,兩任老婆,前任老婆生的兒子跟繼任老婆生的兒子爭家產,導致不和。看盛重煕說到他哥哥時的表情就絕對是那樣啊!
“我說我父親是一切不幸的來源,不是沒有道理的,這個就是他造的孽。”盛重煕的臉色越發沉重,繼續道,“我的父親出生於富貴之家,他的祖上世代經商,民國時就積聚了巨大的財富,所以,我的父親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
“不過,你也知道,十年動亂,他那樣的出生就是活靶子,他那時年少,才剛剛訂婚,就經曆了從鍾鳴鼎食到破落困頓甚至被下放到邊遠山區不得與反革命父母相見的落差,心靈的扭曲可想而知。”
蘇曉月怔怔地看著他,對他使用“心靈扭曲”這個短語甚感稀奇。
“結果你也可以猜到,我父親受了十多年的苦,父母被鬥死了,老婆也與他劃清界線另嫁他人了,他從此憋著一股氣,發誓要出人頭地,重振家門。所以,趁著改革開放的好風氣,他就瘋狂地斂財,力爭成為最大最壟斷的資本家來報複社會……”
“打住!”蘇曉月實在忍不住了,不悅道,“盛重煕,你說到你父親時,能不能不要使用大量的貶義詞?還有,你的語氣能不能不要充滿了鄙視和批判?再怎麼說,他是你父親,是需要我們尊敬的長輩!你這樣子我還真接受不了。”
“我實事求是啊?”盛重煕滿不在乎道,“我這麼說你應該感到高興啊?至少說明我是個老實人,以後不會欺騙你。我都能做到大義滅親了,那還有什麼不值得你信任的?”
蘇曉月汗,說:“你這叫大義滅親嗎?我看是你缺根筋!”
盛重煕聽了,扯出一絲笑容,總結道:“反正你要做好思想準備,你的未來公公是一位討厭的人,他對金錢有著變態的追求,為了金錢,他可以犧牲一切,利用一切,包括我的終身幸福。除了賺錢,他基本就沒有什麼其它的愛好。”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不!他也愛好美女,早些年老聽說他在外麵還養著其他女人,最近老了,才沒有聽人提起。嗯!這點我遺傳了他,可見遺傳是很可怕的東西。”
蘇曉月鼓著腮幫,懵懵懂懂地看著盛重煕,實在是無法判斷盛重煕內心的真實想法。從他敘述的內容來看,他明明是在講述一個複雜的悲傷的家庭恩怨,可是,從他的表情來看,他又好像是在編故事。
蘇曉月猜不透他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她的童年是在無休止的等待與害怕失去的恐懼中度過的,記憶中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自己趴在牆上數日曆的期盼;拽著媽媽的衣角到車站接父親時的緊張;以及父親抱起她舉高高時的幸福。
她平時在任何場合任何人麵前說起自己的父親,都是自豪的、有安全感的,她實在想不通這個世界上還有像盛重煕這樣的子女,說起自己的父親時滿是諷刺和嘲弄。
還有,她也不能理解盛重煕說起自己哥哥時的抗拒,作為國家高壓政策之下誕生的獨生子女,蘇曉月不知道有多希望自己能夠擁有一個哥哥或者姐姐,可是,看盛重煕的表情,卻好像多談幾句自己的哥哥都嫌棄。
他到底是經曆了什麼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蘇曉月充滿了好奇,她心中存了很多疑問,既然今晚上說開了,不如一股腦兒都說出來。
可是,盛重煕卻突然站了起來,說道:“太晚了!你還是休息吧!我也該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