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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車店邱老板喝過康巴的喜酒,和老劊子手康三爺拱手告別。
"康三爺,老弟告辭了。"
"喝好了,邱二爺。"
"就是,到大老婭處坐坐。康三爺不去?"
"邱老板這身板倒是好,我不行了。"
"誰不知康三爺寶刀不老。就像你砍那個盜馬賊,隻見刀光一閃,人頭落地,那賊頭落地還笑模笑樣呢,恐怕還不知道身首異處,已經死了。"
"嗨,那馬賊是個漢子,我是想讓他痛快點,少遭點罪。"
"英雄惜英雄啊,康巴,以後看你的了。"
康巴驚懼地斜瞥一眼父親,連說"是,是。"聲音細小如蚊。
"康巴"爹不滿地叫他一聲,"還不送送邱二叔。"
"是。是。邱二叔,走好。"
康巴在大門口向邱二爺拱手彎腰施禮,邱二爺便去對麵大老婭的窯子了。康巴一下子又想到青柳,想也無可奈何,隻得跺腳歎口氣,看邱二爺那背影一閃進到那門簾裏麵去了。
青柳在窯子裏長大,她娘說這是給她掙的,有了這個就有了一輩子吃穿。她真的要接替娘,還要幹這個麼?
康巴結婚了,不結婚,康三爺也不會讓康巴娶她。康巴十八了,可康巴十八男女之事還沒有青柳知道得多,和康巴在一起,她向康巴又挨又靠,康巴隻會象傻子似的嘻嘻笑。青柳更喜歡康巴,來窯子的男人沒一個像康巴那麼好。
康巴今天結婚了。青柳的心怦怦跳,臉膛連羞帶嫉妒,又紅又熱,手心生出汗來。她躺在炕上,康巴矮矮的個子向她走來。康巴的胸膛很寬,她常常把頭靠在那裏,康巴聞她頭裏桂花油的味。
康巴模糊不清的臉湊上來,她聞到他的氣息,一股酒氣向她噴來。她突然睜開眼睛,這哪裏是康巴?她使勁去推壓上來的人,那人卻用更大的力量壓上來,她喊:"來人啊,來人啊。"剛喊出兩聲,嘴巴便被那張滿嘴酒臭的大嘴巴吻住。
她的雙腿亂蹬,蹬得牆壁咚咚直響。
媽媽聞聲進來:"幹什麼呢,邱二爺。"
媽媽幹起掃炕的條帚,輕輕地拍打邱老板幾下:"老不死的,還不滾那屋去。"
媽媽甚至沒有看她一眼,拉著不願離開的邱老板出去了。
青柳的衣襟還敝開著,身上被抓了兩條血印子,嘶嘶拉拉地感到疼。媽媽的無動於衷讓她非常震驚。她對邱老板的憤怒、對康巴的思念轉瞬間全沒了,隻有對媽媽的恨。
她開始哭起來了,淚水止不住地順臉淌下。她滾到炕上大聲嚎哭,嚎哭聲驚動了其他房間的人。
幾個窯姐拉她起來。
"青柳怎麼了?"
"青柳你這身上怎麼搞的?"
有人猜出大約怎麼回事,於是忍不住罵起來:"這些臭男人,青柳還黃花閨女呢,要糟踏糟踏老娘這樣的,老娘豁出去陪你們。"
"真不是人,誰幹的?"
大老婭的聲音和人一起風風火火進來:"出什麼事了。"
"幹媽,有人欺負青柳。"窯姐搶著報告說。
大老婭冷冷看了一眼,說:"你們出去吧。"
大老婭返身關上門,幹起條帚疙瘩啪啪打了青柳兩下。
"把衣服扣上。"
青柳的眼淚刷地又流下來,不過沒敢哭出聲來,卻沒有執行媽媽的命令。
大老婭歎了口氣,坐在女兒身邊,伸手替女兒扣上扣子,開導她說:"青柳,你也不想想咱們這是什麼樣人家。咱是窯子呀,比不得人家清白人家呀,媽一輩子就靠這個掙了這麼點家業,眼看著你也該接過去了。"
"我不幹。"
一句話說得大老婭火起,操起條帚疙瘩劈頭蓋臉一頓好打。
青柳不躲也不避,任條帚疙瘩在腦袋上劈啪作響,她眼睛裏升騰了無數的金星,每個金星都化成鋒利的匕首,在母親那稍顯肥胖的身軀切割。
匕首橫飛,大老婭的身子依然沒受到一點傷害,隻是她打得累了,出汗了,她扔了條帚疙瘩,說:"三天不許吃飯。"
她出門將青柳反鎖在屋內。
青柳被母親大老婭鎖在屋內的時候,康巴帶些微醉意進了父親給說的媳婦的洞房。康巴明白他該做些什麼,又不敢貿然去做。
他試探著問:"你是誰家的?"
那女子不答。
康巴扯下她的蓋頭,燈下看倒有些模樣,似乎認得,又想不起來。康巴再問一句,女人仍不答,把頭扭向炕裏。
被子鋪好在炕頭,康巴問不出話,沒有了興致,便吹熄了燈,脫巴脫巴衣服鑽進被窩。一會兒,他迷迷瞪瞪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