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前殿內,帝後並肩端坐在高高的金座椅上,蕭影玄坐在東首第一的副座上,曲無岑則正對著蕭影玄坐在大堂西首第一的副座上。
姝顏隨著舞姬們一齊入場,她看見曲無岑身著黑色朝服,佩戴赤紅色綬帶,神色如常地和其他官員大臣們談笑風生。而他身邊跪坐著一位弱柳扶風的絕色女子,眉目間的模樣和蕭影玄有幾分相似,隻是分外蒼白孱弱。兩縷罥煙眉,唇邊掛著一抹淺淺的笑,乍見之下,隻覺得她仿佛是個隨時都會被風吹走的仙子,那姿態風雅得不似凡塵中人。
姝顏也能猜到,這位女子大概就是蕭影玄的表妹蕭如是了。蕭家人似乎都有一副好皮囊,如蕭影玄,如蕭如是,還有高座上端坐著的皇後。
曲無岑不經意地轉過頭來,無意間竟然看到了姝顏!那上一刻還爽朗自若的笑,忽然凝固在臉上,他微微露出幾許不可思議的神色,表情轉瞬間就陰沉下來。蕭影玄的臉上則毫無意外之色,見姝顏進來,嘴角隻是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姝顏強壓下內心的情緒,隨絲竹樂曲翩然起舞。水袖生風,足心旋轉之際,曲無岑和蕭影玄的麵龐在她眼前一遍又一遍地晃過,她索性閉起眼來,隻跟著曲子的步調舞動。眼睛一閉,腳下的天地卻似乎廣闊起來,姝顏恍惚覺得自己還是在群玉山的八角涼亭裏練舞,嫋嫋嬛嬛,娉娉婷婷,涼風拂過紗衣,往日種種悲歡,皆是夢境一場。
一舞盡餘生。曲聲停後,她們的舞也正好跳完了,姝顏被一群靛藍色的舞衣環繞在中心,單足而立,擺出一個傾斜的姿勢,像是一點突兀的霞紅色花蕊被包裹在一瓣又一瓣的靛藍色花瓣中。
她居然些頭暈目眩,神誌不清,直到堂中響起雷動的掌聲。有個渾厚的聲音讚賞道:“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又笑說:“朕今日甚悅,必得賞樂師舞姬一眾人等不可了。”
然後就又有尖細的聲音在旁道:“皇上賞賜眾樂師舞姬,每人白銀百兩!”
舞樂班子的主事趕忙上前跪下,磕頭行禮,恭敬道:“謝陛下賞賜!”身邊忽有人捅了姝顏一下,悄聲說:“還不快跪下謝賞。”姝顏這才回過神來,和眾人一齊跪地,舉手加額,口呼:“吾等領賞,陛下千秋萬歲!”
那皇帝遲遲不叫平身,卻狀似隨意地問主事:“你們今年的領舞,朕怎麼以前從來沒見過?”
主事答道:“姝顏姑娘確實是新人,因舞藝超群,才被選為領舞。”
皇後坐在一旁,見皇帝饒有興致,也十分和藹地問姝顏:“你是哪裏人士?父母何在?”
姝顏一直低著頭,聽到皇後開口,知道是在問自己,卻不知該如何作答。她本名叫林七弦,她父母都在長安,可是她自小漂泊,即便現在叫她父母來,怕是也認不出她這個女兒。所以林七弦到底是哪裏人士,父母何在,她自己也不清楚。
這個時候,隻聽蕭影玄的聲音無端地響起來:“表姐,姝顏是孤府上的人,讓她來獻舞也是孤王的意思。”姝顏不由偷偷地用餘光瞥了蕭影玄一眼,見那人斜倚而坐,頗為閑適慵懶,在偌大的皇宮裏就如同在自己家中一般,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直呼皇後為表姐,又在皇帝麵前自稱孤王,讓姝顏不禁替他捏了一把汗。
奇怪的是,那皇帝聽了蕭影玄的話,絲毫沒有怒意,反而避開他的話頭,轉而笑道:“國舅不僅要替朕操勞國事,還對樂府歌舞之事如此上心,真是難為你了。果如眾卿所言,隻要有國舅在一日,朕就可以高枕無憂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