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菀眼眸一深,藏在長袖中的雙手緊握,掌心被指甲刺出血痕也渾然未覺,心裏的痛更甚於掌心。
容望飛身下馬直登陵墓,他一步一步走近容顏一模一樣的辛啟浩,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歸菀,我就知道,這隻是一個玩笑而已,你怪我出征太久,想引我回來見你。”他情不自禁把他抱住。
歸菀淡漠推開他:“容望,皇姐已然甍逝,請節哀。”
“不,你就是歸菀。”容望狠狠看著她,眼也不眨。
“皇姐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暗箭所傷,毒發身亡於當場。本太子念你傷痛悲戚,下次若再有不敬,必然追究你違禮之舉。”
歸菀一甩衣袖,退後幾步。她等了這麼久,終於見到日夜思念的他,卻不能盡訴相思之苦,還要冷漠地與他保持距離。她怕自己為他的擁抱心軟,就忘了答應母後的承諾。
容望看了啟浩良久,終於絕望,他舉步維艱,顫抖著走近公主墓。他聲音哽咽悲戚:“隻是九個月而已,還有二十天就是我們的婚期,歸菀,你怎麼忍心讓我歸來卻失去了你。還記得我出征前的那天,容望、辛歸菀在樹下結下桃花盟,說好此生此世相守相惜,不離不棄。桃花為證,情意永春。”
為什麼這誓言如同在耳,卻成了今生最痛的一夢。容望撫著墓碑上的字,痛苦地閉上眼。他感到腦子裏天昏地旋一樣的迷離。他多想這隻是自己的一個噩夢,睜開眼就能看到歸菀站在自己麵前。
歸菀不忍看他,她當然記得,沒有一天相忘,日日數著他的歸期。可是他歸來時,已經物是人非。辛啟浩轉過身,盡力維持聲音的平淡:“容望,既然公主已逝,賜婚之事就此作罷,父皇另有安排。過些時日再給你另覓婚配。”
她舍不得把容望讓與他人,可惜十年太長久,就算容望要等,叫她怎麼看他孤獨虛度時光。
“不,我與歸菀生生世世永結夫妻,生死不改。她是我唯一的妻,我容望今日在她墓前發誓此生不娶。”
歸菀臉色一變,冷冷說道:“容望,聽說你出生之日,有高人經過右相府留下斷語,說你半世風流命,你對皇姐的心意能有多久。即使今日再傷痛,你終會淡忘的。”
容望回道:“太子應該也聽了下句。半世風流命,一生為情癡。歸菀就是我一生的癡。隻要天下尚有桃花開,我就不會忘記我們許下的桃花盟。”
歸菀的死是他刻骨銘心的痛,他的心再無痊愈的可能,更不能容下其他女人。
“本太子已經下令,帝都的桃花全部焚毀。帝都再無歸菀,帝都再無桃花。”
容望眉目瞬間冰冷,“辛啟浩,你太過份,憑什麼毀了我和歸菀的回憶。”
歸菀湊近他耳邊,用僅有兩個人聽到的輕聲呢喃:“憑我與皇姐心意相通,皇姐希望你忘了她。忘了吧,讓她走得安心。”
她已不能與他相守,但願護他安好。
“太子愛過嗎,怎知相愛的人生死相隔的無奈與絕望。你沒有資格說這些話,因為你不知道我與歸菀多麼相愛。”
容望說完,抽劍割破掌心,手指蘸血在公主墓碑上寫下,“生死相隨,容望之墓。”
歸菀心裏歎氣,容望你這是何苦?莫要讓我心動搖。她克製著自己說出真相的衝動,冷冷下令:“清風,明雨,把容望驅逐出皇陵,知會守軍,再也不許他踏進一步。”
“等一下。請問太子,謀害公主的刺客已否抓獲?”容望滿眼血絲通紅,盡是仇恨的怒光。
歸菀怕他做傻事去尋仇,於是說謊:“已經當場抓獲處死。”
“為什麼要謀害歸菀?這件事太奇怪了。”容望有感事情的不妥之處,歸菀與人無冤無仇,照理不會招來殺身之禍。
“皇姐是為我擋箭而死,我欠了她,也欠了你。”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把我逐出皇陵,我要留在這裏陪著她,她一個人會害怕、會寂寞的。”容望癡癡看著墓碑,不敢相信摯愛的人已經長眠於冰冷的地下。
“容望,皇姐說與你心靈相通,可如今看來,你並不懂她。既然你要留在這裏,那就好好想清楚,她的遺願會是什麼。”
歸菀說完,帶上侍從離開。容望坐於墓側,像個雕像般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