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道來,聲音宛若溪水潺潺,敲在人的心上。
我輕輕的噬咬著唇角。這廝就是這樣,總是在不經意間引人遐想,也是……瞎想。我不由得在心中暗暗自嘲,他這一裝腔作勢,拿腔拿調的故意放低姿態,就讓人忍不住的愧疚。
“你以為我還是那個天真的蘇莫曦?”我不屑道。
淵亭的眉毛糾結在一起,語氣輕柔的似片羽毛,輕輕地撓在人的心上:“曦曦……”
我將臉撇向一邊。
須臾,一聲輕歎傳入耳中。我隻是磨了磨牙。
身上濕噠噠的,難受得緊,我一甩衣袖,也懶得聽他在這裏嘰嘰歪歪,轉身就走。
“曦曦。”身後再次傳來一聲輕喚。
我腳步沒停。
我蘇莫曦這一生,還真是可笑,第一枝桃花,便是淵亭這枝爛桃花,那時他深沉冷漠,我卻是偏偏泥足深陷,傻傻的單戀了他三千年,還是暗戀,被他作踐的暗戀。第二枝桃花,凡人李惜年,隻以為此生有他足矣,就算追隨他赴了黃泉,也是甘之如飴,卻不想,他原是淵亭轉世。
今生也就這兩朵桃花,沒想到全吊死在了一棵樹上。
我暗暗懊惱,自己是不是應該敞開了心扉,再迎接下一朵桃花?
正在我思忖著,神思恍然時,忽然的,被一股大力從身後擁緊!
那氣息,淡淡的龍涎香味,曾幾何時,在夢中魂牽夢繞,讓我輾轉難眠。
“淵亭!”
我臉色沉了下來,一聲斷嗬。
可是那擁緊的手臂非但沒有鬆開,反而,越發的用力,似乎想將我揉進他的身體裏。他的頭埋在我的頸間,一說話,氣息撲在我的耳後,如隻毛毛蟲在爬。
“不要走,曦曦,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可以加倍的補償你……”
我掙了掙,沒能掙開他一雙鐵臂,麵色越加不愉。
“淵亭,別讓我小看了你!”
“曦曦,別生氣,你一定不知道,我是多少的思念你。”
“夠了!”又是一聲斷嗬,我不再掙紮,在他懷中,強扭著轉過身來,淵亭隻得順勢鬆開了手。他緩緩地退後一步,不情願地拉開與我的距離。
“其實,我已經想了許多次,每天夜裏,我都會想一遍。淵亭,你沒錯,錯的是我……”我認真道。
淵亭顯然不這樣認為,反駁道:“不……”
我連忙打斷他,繼續道:“你已有良妻,又有子嗣,錯得最離譜的就是我,枉圖插入你和瑤汐仙子的中間,嗬……其實,一早我就有不好的預感,小三,哪個會有好下場。”
血淋淋的剖開自己的心,我痛得痙攣,在他的麵前,卻不願示弱分毫,隻倔強地將腰背挺直。
他疑惑地重複:“小三?”
我拿眼撇去,“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他自然知道,就算不知道,與我初初相見時,我還是一個出了車禍無處投生的魂魄,那時,我隨著他不知收了多少魂魄,又度化了多少執念不去的厲魂,超度了無數冤魂。在凡間混了那麼久,耳濡目染,就算沒見過,總是聽過的。
淵亭陷入久遠的追憶。
三千五六百年前,那記憶想必也被埋在了地底。不經意的一聞一見,想要再刨起,哪能那麼快?
我安靜的等著,其實,我也打算趁著他化作木樁,直接甩手走人的,不過,考慮到與其拖拖拉拉的養著濃包,到不如快刀斬亂麻地將那毒瘤膿瘡,一刀剜盡,也省得日後,時刻惦記著那毒那瘡,何時會再次複發。
冒冒失失的將自己送到他的麵前,又被他輕而易舉的拿下禁錮,我便是存了與他一刀兩斷,斷得幹幹淨淨的想法。
須臾,淵亭回過神來。
他似是終於找到了陳舊記憶中對於“小三”的詮釋,眸色轉深,道:“原來……”他話剛想出口,卻又被咽了回去,抿著唇,他的目光一直將我望著,那眸色暗沉得似無邊的夜空,那裏麵如有無底的漩渦,可以將人輕易地吸進去,無力掙紮。
我恍然回神,將臉撇開。
“你不是……”他緩緩道,“別妄自菲薄,我從不認為你是‘小三’……”
我白了他一眼,“現在說這些,有用嗎?”
他忽然欺近,一把抓住我的手,將我的手握得死死的,道:“有用,隻要你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
“好啊,”沒能成功將手抽出,我也不再與他較勁,哼道,“那你也從誅仙台上跳下一次,隻要你還活著,一切好說!”
我說得擲地有聲。
淵亭臉色一青,握著我的手,不自覺地有所鬆動。我趁機抽出手,轉身逃走。用話將他拿住,他一時心神失守,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須臾,我便走得無影無蹤。遠遠地,悄然望去,那道身影久久也沒動過一下。
我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轉眼便將方才的一切拋諸腦後。在這結界中,我竟是一點也使不出法力來。想起淵亭隻手掌天,翻手雲覆手雨的情景,我隻能無奈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