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全忠,是個人物。叛黃巢,毫不猶豫;剿黃賊,又冷血決絕。汴地內外交困,唯他朱三安之若素。”李克用輕輕搖頭,“我懂你所言。朱全忠長子友裕,來日可期。而我李家……唉。”
“那朱友裕倒是溫厚至誠之人,不似其父。”蓋寓又笑,“這些年節帥忙於征戰,膝下無子也不甚稀奇。如今曹夫人不是有了孕兆?明年,想必就要喜得麟兒了。”
“這孩子,還不知是男是女。如果是男孩,又不知是虎是狗啊。”李克用雖這樣說,眼中卻滿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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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時分,雷聲大作,狂風飆起。
李克用驀地驚醒,“蓋寓!蓋寓!”
蓋寓小跑入帳,“正要叫醒節帥。剛捉了一隊敵軍逃兵。一番審問,原那黃鄴,前日已棄營而逃了。”
李克用在紀綱服侍下穿好甲胄,“不管真假,如今天象相助,正是破賊良機。擊鼓聚將!快!”
一眾將官陸續告進。待得人齊,李克用急急發令。
“康君立!薛誌勤!”
“在!”
“命你二人所部改騎為步,趁風雨,破敵外圍壁壘,搭建浮橋!”
“得令!”
“餘將隨‘鴉兒軍’一並行止,營壘一破,直插賊營中軍!”
“得令!”
卻說康、薛二人先率了八百軍士,冒著暴雨,低伏而進,急趨敵營。到得跟前,無論營內營外卻還是悄無聲息。
“康軍使,這……”薛誌勤一臉不解。
“破障,勿發聲響。”康君立咬咬牙,“速去探營!”
兩名小校應了,身影倏忽不見。隻得片刻,又返了回來。
“如何?”
“回將軍,這,這是個空營啊。”
“什麼!”康、薛二人呆立少頃,直起腰身,衝著不明所以的兵士喊道:“還他娘遮掩個甚,趕緊拾掇幹淨!”
薛誌勤握弓在手,弦如滿月,鳴鏑直入雲霄。
“哢嚓嚓!”
一團黑影借著電光,鬼魅般流滿原野,頃刻就滑進空營。
“輜重營!”李克用咬牙切齒,“賊軍一定在那!”
“快!快搬!”王賢縱馬在大雨中催促著兵士把不多的兵器甲仗和糧草軍食裝車拉走。
“這仗打得,真他娘的窩囊!黃鄴這鼠子,竟然丟下大營,領著能戰之兵逃了。”王賢心中不停咒罵,“想我心血耗盡,紮得這方營,那李克用必是難以下口。諸侯各懷鬼胎,守上一陣,晉兵必退。到時會合尚讓殘軍,與秦宗權一南一北,定能再攪得中原大亂。”
“白日若不是強逼著殘軍布下那許多疑兵,怕早活不到現在了。目下,除了自己本部這五千軍馬,萬八人聞得雷聲竟然驚亂四散。一人一口吐沫,也淹死他千百沙陀雜種啊!”王賢喪氣非常。
且慢!是何聲音?
“轟隆隆,轟隆隆……”
馬蹄聲!
“哢嚓嚓!”
那“轟隆”聲戛然而止。王賢眼前的是,忽明忽暗的黑甲、黒騎。
鴉兒軍!
“除了他,殺光!”李克用馬鞭一指,在親兵護衛下巋然不動。鴉兒軍迸發出震天呼喝,雷聲仿若被蓋了過去。
王賢一動不動,隻望著李克用,任憑兵士被屠戮殆盡。
周圍陷於沉寂,李克用走馬上前。
“節帥!”蓋寓想要製止,卻被揮退。
“營是你紮的?”
“是。”
“為何不逃?”
“逃必死,退,或有生路。”
“可願歸我?”
王賢身量與李克用相仿,可他卻覺得李克用始終俯視著自己,且越看越低。
王賢吃不住勁般滑下馬,強挺著微顫的雙腿,牽住李克用的韁繩,“賢,願為大帥馬前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