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飯,大夥兒都半醉了。梁子寧與鮑軼凡約好,明天中午去他家裏看狗。隨即萬邦驅車將梁子寧送回家,一邊還喜氣洋洋地說:“本來真怕你搞砸,好在咱鮑局不是外人。老梁你也算立了大功了啊!再加把勁兒,走過形勢就行啦!”
燈下了車,梁子寧搖晃著扶住門把手,一邊按動樓下防盜鎖的門鈴,電子門很快傳來梁杳的聲音:“是爸麼?怎麼現在才回來?”
“嗯,開……開……開門……”梁子寧舌頭打結,幾欲嘔吐,目光浮掠不定地來回飄,冷不丁發現門角蹲著一條沙皮犬。說實在的,這世上的狗有四百多種,別的狗好吃懶做罷了,畢竟模樣可愛討人喜歡,可這沙皮狗不像狗豬不像豬,居然那麼多人喜歡養!梁子寧看到那張臉,就是沒喝酒也想吐,腹部一熱,白酒呼啦一聲湧上喉頭,噴了一地,臭氣熏天。
頂上要求重點打擊的狗基本上都是烈性犬種,比如鬥牛犬、雪橇犬之流。沙皮雖然不愛以叫聲擾民,也沒什麼攻擊性,但有時候個體會長得很大,起碼對孩子有危險。眼前這隻沙皮死氣沉沉,伴著黑夜帶來的陰森一動不動地用死魚眼緊緊盯著自己,像一座古代惡魔居住的城堡門前的守護獸雕。
梁子寧打了個冷戰,比剛才清醒多了,他甚至沒勇氣大喝一聲:“去!”堂堂的打狗辦主任,遇上一條沙皮,居然會怕?這狗要是也像人那樣把遇到的新鮮事奔走相告,那可就麻煩了,保不齊自己以後上街那些狗不但不怕自己,還要用爪子捂住嘴嘲笑呢。
梁子寧又拍了拍腦袋,自己真是喝大了,又或者最近壓力太大,才有這種荒誕不經的幼稚念頭。可不知為什麼,總有些發怵,盡管兒子已經按開了開鎖鍵,無奈這條狗不偏不倚正好在門下,一開門就會撞到它。
但事實是無論如何也得回家吧?梁子寧隻得緩緩地拉開門,就在這時他猛然心跳加速,因為明顯有股大約像小孩子一樣大小的力道在刻意地與自己的力量相抗衡!是這狗!丫沙皮跟自己較上勁兒了!
梁子寧又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做夢了。難道最近一樓有新住戶搬進來?這也有可能,一層B號曾經住過犯罪分子,還跟警察對峙過,後來當場擊斃後,這房子一時半會兒倒也沒人了。外人不來買不來租,也是嫌它晦氣。因此價格越來越低,早晚會有些積蓄不多的人青睞這裏,這條狗也就是他的了。不過你丫養狗守自己家的門也就是了,合著把整棟樓都當成是你們家院子啊?你家狗怎麼跟沙俄一樣亂擴張?
他終於耐不住了,用力一拉門,狗“嗚”一聲低沉的吼叫,用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後背,死死地抵住。他為自己喊叫助威,狠狠一腳,將那狗踹入草叢。剛要趁著這個機會進,那狗又竄了出來,一頭拱在門和牆壁之間。
梁子寧這回真嚇得不清,這他媽是什麼意思?狗是不是這樓上的還難說,會不會想借我的手為它開門?說不定也沒辦證,進來也許要咬人。他一邊死死地把住門,一邊抬起大皮鞋作勢要蹬狗的臉,沙皮忽然發怒了,雙目陡然掙得巨圓,嘴裏呼哧呼哧地冒著腥臭的熱氣,可就是不叫喚。正所謂會叫的狗不咬人,梁子寧更確信它會傷害自己了。
梁子寧之所以盡可能不傷害狗,有兩個原因,一是他對生命既敬又畏,平時又有些迷信,能不殺人就不殺生。二是這狗的主人在沒明確之前,他要為仕途擔憂。可這狗太可惡了,再說他也必須上樓睡覺,夾一下狗也沒什麼,讓它吃點痛知道知道厲害。於是狠了狠心,在多次佯攻無效的情況下,竭盡全力淩厲一踢,狗被頂了出去,他趁機全力往回一拉,卻沒想到那狗在千鈞一發之際再度彈射回來!隻聽“撲哧”一聲,他的眉頭亂成一團皺,用打火機一照,驚駭得難以名狀:那狗的顱骨被鐵門夾裂,嘴巴半張,唾液和四下飛濺的血肉混在一起緩緩地淌著。狗瞪著那雙不知要表達什麼感情的眼睛,整個臉本來就布滿陰氣,現下已經因為靈魂消失而成為一個猙獰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