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少年狂(上)(2 / 2)

羅公遠點頭道:“若夫正法宏深,妙理難覓,非生非滅,非色非心,浩如煙海,鬱如鄧林。精通佛門七十二項絕技,不如把木魚敲熟。”

道宣心中一顫,竟恭然道:“老衲……貧僧受教了。”

羅公遠轉而問星華子道:“打了一天還未分勝負麼?”

星華子歎道:“正是如此。想那殷寒的武藝,好整以暇,已穩在其師吐羅蜜之上,雙方由起初的相互試探,到正攖其鋒,直至使盡周身解數,仍是未有一人能占到半分便宜。快到午時,眾人像無事一般,圍成一桌而坐,端上飯食。殷寒體力有所耗損,食欲旺盛,吃得比昨日更多。律佛大師心若光風霽月,恬淡寡欲,隻是略吃一些,便兀自打坐。殷寒也不午休,閑暇下來,便教那孩童寧娶風各種兒歌、教義,亦或講述形形色色的奇聞軼事,逗得那孩子樂不可支。待得下午比試,又是兩個多時辰,我等光一旁觀戰也累得雙眼昏花,律佛大師卻與殷寒越打越起勁,雖仍是難評軒輊,但雙方完全不似上午那般緊皺眉宇,嚴陣以待,而是似有一種惺惺相惜,相見恨晚的滿足感。反倒我等,見識到如此神妙絕倫的武功,隻覺自己窮其一世,亦難體味內中萬一,原自負者,亦感相較之實屬畫脂鏤冰,唯有瞠乎其後的份兒了。”

道宣昂首道:“我與殷教主一見如故,習武修心者不必以言語交流,對招之間往往更可推心置腹。此人心胸之闊,仿佯於塵垢之外,逍遙於無事之業,世間生老病死,悲歡離合,皆弗載於心。論起武藝,我倆可說各占千秋,平分伯仲,但以修心養性而言,較之殷教主,老衲便如白首無業之書生,一生精力費窗前,亦難悟真諦。”

羅公遠笑道:“你既與殷寒真心相交,寧娶風卻為何要與你們為敵?想來,最終殷寒之死,必與你有關了?”

道宣愁悴之色,揮之難去,想來此次來摘星堡,也是為泄憤懣,舒瀉哀思,傷悼故人。星華子見他痛苦得說不出話來,隻得代敘道:“其時天色有變,窗外大雨傾盆,那殷寒關節似久患疾,又有些水土不服,便送回房中休憩,將晚飯送至其房間桌上。他一頭拱到桌上,便睡著了,貧道不忍驚動他,也沒差人將他放入床上,隻是將碗筷飯食撤走,見他隻是扒了幾口米飯,其他的菜僅僅嚐了一點兒,再無前兩次那種豪爽幹雲的飯量。律佛大師與他雖僅相識一天,積澱的友情如數十年般深厚,當夜亦是不眠,憔悴不堪,實可比當年空王佛與大德僧的百世情誼。待得次日律佛大師提出,隔幾日再行比試,讓殷寒先將病養生,甚至提議,再隔十年,重新比武,今次隻當平局。但景佛雙方皆是不服,定要決個輸贏成敗。待三四日之後殷寒麵色有所好轉,紅潤健康,似是已然複愈了。律佛大師便再度跟他交手,誰料打了半個時辰不到,殷寒的招式漸鈍,律佛大師見他似有不適,隻得亦將招式放慢,卻見殷寒竟狂吐一大口濃血,撞倒在地。那個孩子,亦就是寧娶風,撲過去扶住殷寒。殷寒僅僅是苦笑一聲,用手撫了撫他的頭發,轉而第一回冷若冰霜地一字一頓道:‘天生萬物與人,人無一德以報天……’旋即望向律佛大師,嘴角上翹,作笑容而亡。律佛大師當即……自廢周身武功,自此……退隱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