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隨風逝(上)(1 / 2)

離開地堡回到廳堂,那群綿山雲峰寺的僧人們一個個悲不自勝,慟哭不止。星華子見到羅公遠,黯然神傷道:“羅大人!請跟我來,現場已被保護起來……您一定要為摘星堡,為天下武林作主,除掉那禍害江湖的寧娶風!”說到此處,已然泣不成聲。

羅公遠輕聲道:“你是說……這次是……”

律佛道宣已然看破十萬光明世界,無傷無喜,隻淡然合什道:“玄渡師侄……已然圓寂了。”

羅公遠毫無表情,隻僵硬地命令道:“請帶我去瞧瞧屍首。”

一推門,見又是與大前夜相同的手法,玄渡的頭顱也不見所蹤,脖頸割斷處染著大片的血液。羅公遠示意段誌城將隨身攜帶的工具箱拿來戴上手套,驗了驗屍,接著很誇張地四下嗅嗅,一直嗅到段誌城的衣服上,罵道:“好臭好臭!你簡直比屍體還臭啊!”

段誌城受了奚落,麵紅耳赤,羅公遠仍舊嘴上不停:“快說!你幾天沒洗澡了?”

段誌城見他居然問出這般毫不相幹的問題,隻覺太過無禮取鬧,但又轉念一尋思,羅公遠是自己上司,怎能不答,若是有所忤逆,他在朝中眾多大員麵前張嘴一提,莫說烏紗,便是命也搭上了,隻得硬著頭皮回複道:“有……有三天了。”

羅公遠接茬道:“就是嘛!你比屍體還臭,而且三天沒洗澡,那屍體隻能是在三天之內死亡的。”

星華子哀於玄渡之死,痛楚之下又見羅公遠無恥胡鬧,不由怒道:“瞎子也能看出來,玄渡師兄是剛剛才死的!誰不知他死於三天之內!羅少俠,你這般幸災樂禍,是何道理?”

羅公遠嘻嘻一笑道:“你確定你的玄渡師兄是剛剛死去的?可我為何卻完全不能讚同你的意見?這屍體的屍斑呈片狀分布,屍僵大部分出現,時值盛夏,屍體手腳皮膚泡軟膨脹,呈白色皺縮狀,若現於手掌、腳掌處,死亡時間便是兩個時辰,但你們看,這白色皺縮狀明明現於手背、腳背處,由此可見,屍體已經死亡兩日了。”眾人見此,欽佩莫名,便是段誌城這般斷案高手,亦深深為之折服。

他右手一撥箱中手術刀,颼颼生風,迅速劃開死者肚皮,那刀並不鋒利,但在他使來,便是一把無堅不摧,可比“沉碧”的聖器,血濺過後,眾人一一捂住鼻口,幾近嘔吐,羅公遠又笑道:“大夥快去吃晚飯罷,莫要餓著。”旋即用力一扯,一坨血色模糊的肉腸被殘酷地拉出,除了段誌城與熊祿久睹此等場麵,已是司空見慣,視若罔聞,其餘眾豪傑雖過著刀口舔血的生涯,卻也沒見過如此淩虐屍首的行為,毛骨悚然,狂吐不已,而李十二娘與蘇怡然雖是江湖上的成名俠女,卻畢竟膽量小於男子,駭怕得幾近昏厥。

羅公遠得意洋洋地問段誌城:“我可是很看好你的,說說你的看法?”段誌城細細一瞧,福至心靈,按捺不住成功的喜悅,忙道:“依屬下之見,屍體腹中隻有少量食物進入細腸(十二指腸),可見是飯後半個時辰左右死亡的。而現下晚飯時段剛到,照理來講,死者的腹中應殘存青菜頭粗皮,海帶皮等諸如此類的硬質殘留物,亦就是午飯後兩到三個時辰死亡,方才合情合理。”

羅公遠可愛地笑著嘉許道:“你真聰明呀。”未待段誌城笑著享受誇讚,便用力擰了一下他的鼻子,罵道:“簡直是無可救藥的廢物!你用得著生搬硬套那麼麻煩嗎?你看這是什麼?”他一把抓起腸中的肉末,紛紛散落,道:“你的玄渡大師吃肉嗎?”

星華子一驚,起身道:“玄渡大師乃佛門中人,居然吃肉,當真讓貧道大失所望……”

羅公遠毫不客氣地訓斥道:“你跟你師父玄魄道長一樣抱殘守缺,長著猩猩的大腦!非要我說得再明白些麼?死者壓根便不是玄渡,而是另有其人!”

宿春海與高景浣皆叫道:“不可能!”武恒軒不敢太過得罪羅公遠,隻是怯生生地道:“可……死者穿著玄渡大師的袈裟,並且在玄渡大師的房中被殺……”

羅公遠抬起“玄渡”的手掌,說道:“看看他的食指第二指節,並未有木魚杆磨擦的痕跡,更無念珠壓過的印跡,這是和尚的手嗎?你們憑什麼隻靠相同的衣衫,便將一具斷頭的無名屍體說成是玄渡?要我解釋給你們聽嗎?那是因為在這之前,有一個人是被相同的殺人手法害死的,那就是範北鳴!試想,若是凶手真的慣於獵頭,那盈琛師太被毒殺至死又該怎麼說?凶手正是利用你們這種‘習慣式’的心理,達到如此效果。第一具無頭屍體是真的範北鳴,因為他有親生兒子,完全能辯認得出,而第二具屍體被同樣斬下頭顱,卻未必是玄渡的屍首,但你們的思維已被轉到另一種模式,隻是在為死者的被害而悲傷,並為下一步自身的處境而惶惶不可終日,以致於失去了本來完全能夠正確判斷的可能。你們現在聽明白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