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瞪著元少奇,此刻眉頭緊鎖著的他,真如同那九天威嚴的帝王,憤怒而平靜,不可褻瀆。
還是不願相信我嗎?元少奇苦笑,他徑直地轉過身,向著大殿走去,腳步匆匆,炎夏的季節竟顯得越發蒼涼。
元少川的身影與他交錯,隻想盡快離開這裏。
大殿內的老皇帝剛從龍椅上走下來,費淵攙扶著他,滄桑地如同冬日寒風裏的老樹枯藤,若不是費淵的攙扶,父皇還能跟自己好好的談上一場話嗎?
“兒臣參見父皇!”元少奇抖了抖衣袖向地上一跪,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老皇帝也沒喊他起來,俯首直直地看著他的身影,雙方的來意與心意彼此明了,一切盡在不言中。
“老九你不用說了,不要再來找朕,此事朕心意已定,咳咳咳……下去吧……”
老皇帝用手絹捂著口又咳嗽了幾聲,元少奇聞此聲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的父皇走下來,消失在龍椅旁的輕紗帷帳。
風過無痕,隻有感觸與絕望,他起身,失落地走出殿外,抬頭看了看天,太陽已完全升起,火紅夾雜著金黃,光輝籠罩著周圍的宮殿,更添一層緋色絢麗。
今天似乎是一個好天氣呢。
他思緒複雜,感慨萬千,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這裏,回到了自己的殿中就往榻上一躺,閉著眼睛假寐。
丫鬟送來的早點就在旁邊那朱砂紅的桌子上放著,隱隱還能看到著熱騰,他已沒有任何胃口。
“呼~”
長出了一口氣,四哥會怎麼想他?以後會怎麼看他?看著自己的父皇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他也不再忍心開口跟他提出任何不順他心意的要求。可是不提的話一切就真的順理成章了,待父皇駕鶴西去,若是他真的成為皇帝,恐怕以四哥的性格也不會讓他做得安穩。
他該怎麼辦?怎麼辦?
元少川回到殿中大發雷霆,
他在房間中喝了很多酒每喝完一攤酒就砸碎一個壇子,從第一聲響丫鬟太監在門口打著哆嗦膽戰心驚,到現在已不知打碎了多少酒壇子,下人們習以為常,不敢妄動。
房間內鋪滿了大大小小的朱紅色碎瓦碎片,沒有任何人敢進來打掃,這裏沒有他的同意任何人不準踏入他的房間內半步,違者死!隻有一會一趟來送酒的人,送了酒就匆忙離開,仿佛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怪物一樣,再不願來到這裏。
元少川趴在桌子上,手提著一壇酒,起身就一壇一壇地往嘴裏倒著酒,仿佛他喝的不是酒,而是水,身子早已麻木,心也麻木。
這裏酒氣衝天,這裏仿佛亙古的滄桑。
是夜,軟風和柳,霽風朗月,燭火微光閃爍著,深夏的宮闈內一片寂靜安詳。
他還在繼續喝著酒。
元少奇躺在榻上翻來覆去地歎氣,不眠。
老皇帝不住的咳嗽著,費淵始終在他床邊守著。
一切平常而又不平常。
翌日清晨,待眾大臣紛紛退朝,空曠的大殿內隻剩下了四個人,一道疤痕的費淵,老皇帝和他的兩個兒子。
兩人一直跪在地上,低著頭,氣色皆是不佳。清冷的殿中四人沉默了許久,坐在龍椅上的老皇帝雙手按在身側,明黃龍炮,威嚴不可方物,他終是打破了這寂靜。
“朕留下老四,你應該知道所謂何事。”說完頓了頓,目光掃了掃跪在地上的兩人,接著道:“老九這裏沒你的事,你先退去罷。”
“父皇我……”元少奇皺著眉頭懇求似的說著,可話未出口已被一聲高聲怒吼打斷。
“退下!”
老皇帝此刻似乎恢複了他以往的傲居龍態,幹枯的老手握緊了龍椅,整個大殿都充滿了肅穆。
“是!兒臣告退!”
元少奇退著步子離開了大殿,他沒有半刻停留,最後看了一眼殿中的人,悻悻轉身而去。
“昨日朕聽聞你回到殿中大發雷霆,喝了不少酒水,可有此事?”老皇帝問道。
他神色愕然,頓了頓才作揖道:“回父皇,是!”
“你要愛惜著身子。”老皇帝握著龍椅的手越來越緊,似打定了什麼主意。
“謝父皇關心。”
老皇帝又道:“你可還是不同意?”昨日他已好話說盡,將所有的事情都說的透亮,若是今日他還是不同意,老皇帝決定再逼他一把。若是日後天下真的落入此子囊中,後果將不堪設想。
寂寥的殿中又陷入了一片沉寂,老皇帝盯著元少川的眼神如刀,犀利而具有穿透性,似要將他的心思完全看得明了。
風起,從殿口吹來,旁邊的帷帳輕揚,跪在地上元少川的發絲輕微顫抖,肅靜的時刻,誰也不願多說任何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