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少奇的腳步頓了頓,隨著心情也是頓了頓,父皇的寢宮他已來過了無數趟,可此時竟才發現他對這扇門竟有些抗拒,大概是因為這些天發生的事情,事事不如人意。
想得到皇位的兩手空空,不想得到皇位的滿載而歸。
深吸了一口氣,遂又深深地乎了出來。
“九皇子您請吧。”小太監為他打開了門,站在門口弓著腰,等待著元少奇進去。
元少奇抖了抖衣衫,前腳才邁進去,後麵小太監已經識趣地關上了門。老皇帝就倚在龍榻上,身旁依舊是那個臉上有著猙獰刀疤的費淵,似乎兩位老人相濡以沫。四周點燃著好聞得熏香,讓人覺得安逸,有平心靜氣之功效,這還是四哥從西域求來送給他的,老皇帝也很歡喜這種熏香,一直在用。
元少奇苦笑,似乎自己真的哪一點都不如四哥。論學術不行,論體貼不行,論政治同樣不行,自己這一輩子隻想過得痛快舒心,可父皇卻又偏要自己來繼承這皇位。
“兒臣參見父皇。”元少奇抖了抖衣衫,往地上一跪,又是重重一磕,不知何時,或許自從父皇病重起,他見了父皇就不再隻是一拜那麼簡單。每次都是重重地磕在地上,真的是自己舍不得,這種給他磕頭的日子不知道還有多少。如果可以的話,他願一直這樣給他磕頭。
“少奇你起來吧,來坐我身邊。”老皇帝向著元少奇招了招手,拍了拍自己身旁龍榻上的空位,示意元少奇坐在那裏。
“謝父皇。”
元少奇心中苦笑,慢慢的走到老皇帝的身邊,坐在那裏,近看他的臉龐,枯紋橫生,蒼白的憔悴,元少奇心中一陣黯然。
曾記得自己兒時,父皇意氣風發,風華陶然,親自帶兵打仗,穿上盔甲的那一刻,如同那淩絕九天隻上勇猛無畏的戰士,光看就覺得讓人身軀一震,那是他第一次見到父皇穿盔甲的模樣,自己也被震撼了許多年,直到現在還是記憶猶新。
如今這個褪去風塵的老人,和民間平凡的老父親別無二致,眉目間充滿了慈愛而讓人心疼。
老皇帝爬滿了枯紋的雙手緊緊地握住元少川的一隻手,將他的整隻右手握在掌中。老皇帝突歎了口氣,看了看窗外的夜色,似意味深長,握著元少奇的手鬆了鬆。
“父皇的時日已然不多,隻希望臨走之前所有的事情都能順著我的意願,少奇,你可明白?”
元少奇頓了頓才點了點頭,思緒複雜,自從父皇病重之後喊他到老皇帝的寢宮之後,聽著父皇告訴他他將是皇帝的時候,他的心情便猶如平湖中投入了一顆石子,再也平靜不下來。
“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父皇看到你這樣真的很高興,你四哥我已經潛他去了寥城,他這人為了目的不擇手段,這樣的人,做不得這個位置!”老皇帝感慨道,又長長的歎了口氣,這也是他不讓元少川繼承皇位的最關鍵的原因所在。
“父皇……您放心吧,兒臣都明白。”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我今日喚你來就是跟你說這件事,今日的確是父皇的不是,但父皇也是有苦衷的啊!”老皇帝話剛說完,猛地捂住口又劇烈的咳嗽起來,他攤開手掌赫然是一口發黑的血,血腥味從喉中傳來。並未作聲,手掌已伸到費淵的跟前擦拭幹淨。
“父皇……”
“不礙事的,你回去休息吧,父皇也要睡下了。”老皇帝又揮了揮手,便開始在費淵的攙扶下艱難緩緩地挪動著身子,元少奇正想上去幫忙扶他一把,老皇帝又接著道:“記住你的職責,你是君王。”
這段話又讓元少奇陷入了沉思,停在半空的手頓了頓,又無奈地縮了回去。君王,是不能侍候別人的,從來隻有別人為自己做事,聽命於己。
夜色傾城,月光皎潔而深沉,樹影微動沙沙作響,這偌大的深宮此刻寂靜無比,隻有這偶爾的風聲與樹葉聲的碰撞,才彰顯地不那麼讓人覺得清冷可怖。
回到殿中,元少奇簡單洗漱一番,便不再想那麼多,他隻得認命,自己一向是個渙散且隨波逐流的人,他換了睡衣倒頭就睡。
翌日早起,元少奇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好久沒有睡得這麼香了,自己殿裏的丫鬟太監已經開始忙碌,吃了早飯換了朝服就去上了早朝。
今日倒格外清閑,那麼多天了,唯一一次沒有喊他留下來獨自談話的早晨,他似乎頗有些不適應。
一路上又回到了自己的殿中,直接去了書房,想看看一些關於政治的書籍,所有的事情已成定局,該做得也都做全了,老皇帝也將四哥遣到了偏僻的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