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內一片狼藉。
空氣裏彌漫著讓人恐懼的血腥味道。
目及處,丫鬟婆子,家丁奶娘……他們通通歪著脖子,橫七豎八地躺著。血染紅了記憶中整潔清淨的地麵,也刺痛了她的雙眼。
她覺得腿軟,怕會在這些臉之中看到父母的臉,想轉身往外走。但她好像連轉身的力氣都沒了,雙手一鬆,小盆子驀然跌落,濕潤的浮羅紗掉在地上,迅速被她腳邊的鮮血染紅。
“……”正廳中,傳來一聲男人的輕哼。
秦蘅的心猛地一收,抬眸朝前方望去。隻見一個身形修長的男人正站在門前看著她,右手提劍,劍鋒上還有血珠在顆顆往下掉。她張了張口,意識到那血的主人很可能就是時常待在正廳的父母,也不知哪裏來的力量,瞬間站起,拔腿就往外跑。
那男人似乎沒想到秦蘅還有逃命的力氣,愣了一瞬,雙目一沉,提劍猛追。
兩個人一跑,一追,一跑,一追……好幾次那劍鋒都抵在了秦蘅背上,她硬是咬牙往前跑。眼看著就要跑出城鎮,那男人心裏一急,大跨兩步,鋒利的劍鋒從秦蘅的右肩狠狠一劃。她驚呼一聲,眼淚因痛已經大顆大顆的滾了出來。
那男人看著秦蘅幼小的身子,被劃破的衣服,外翻的肉,還有深可見骨的傷,不知為何,突然停下了動作。
秦蘅沒有回頭,她不曉得回頭的結果是什麼,滿心隻想著外麵野草叢生,跑出去躲起來就沒問題了……
再後來,她體力不支倒下,被方瑾玉救回了薄暮山。
“就是這樣。”秦蘅淡淡說完,“所以家裏究竟發生了何事,我也不清楚。父母平日裏不曾有仇家,且那男人單槍匹馬屠我滿門,應該也非生意場上的對家這麼簡單。”
“……”邢川雙拳緊握,鬆開,又再次緊握。
父親是如何的人他不想評價,秦蘅的母親他也並不認識,隻是聽到曾經的家被莫名屠了滿門,而自己的妹妹因此顛沛流離,他不禁痛心,又難過。
“你這次入宮,應該是查到了什麼線索……蘅妹,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秦蘅發現他眼神堅定,略是一詫:“你是想……”
“我應該知道。”邢川沒有正麵回答,“宮中的事,我或許可以幫你幾分。”
秦蘅對他的話半信半疑,更相信他是想和自己共同承擔此事。但他若在這時摻和,恐怕會弄巧成拙,生出其他枝節。再者此事有無數變故,如今他眼前有更重要的事在,秦蘅著實不願意他來插手。
至於他說的“幫”,於秦蘅來說倒真有幾分誘惑,她入宮無非就是為了線索,而他待在宮中已久,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秘辛,說不定有大用處。
於是秦蘅邊想邊道:“師父救我第二天,就去我家了。她說前去的衙役隻是埋頭默默打掃屍體,不發一言。兩個官模樣的人在一旁小聲嘀咕,其中一個人說,這手法利落,不像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另一個人說,別多想了,你看看找到的那玩意兒,能是普通人的嗎?這件事我們不要管,好好葬了他們就行。”頓了頓,“師父後來去找了那人口中的‘玩意兒’,因為有人看管,她隻能遠遠看一眼……那是一個做工精致的小玉琴,不足手掌大小,係著個精致的女子香囊。師父識玉,認出那是臨國進貢給淩霄的西胡玉,隻有皇室或者受賜的人才配擁有。”
“小玉琴……西胡玉。”邢川喃喃,“這玉大約在七八年前,宮中有一大塊。先帝心悅時,就會賜給身邊人,任他們打磨。”
秦蘅心裏一喜:“有辦法知道名單麼?”
他搖頭:“且不說有多少人,他們拿到手之後,也可能轉賜給其他人。”頓了頓,“男人的小玉琴不可能有香囊這類物什,大概是哪個女子贈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