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你當時放過我,是為了等我找你報仇?”秦蘅一抹眼淚,“沐影天,你當我是三歲小孩?”
沐影天長歎一聲,無奈:“當時放過你,是看你傷得很重,想著你就算逃脫,估計也會死在荒郊野外,所以沒有再追上去親手要你性命。”
“可是你沒想到,我會被人救下,還修習術法,以‘玄月祭司’的身份入宮追究此事!”秦蘅鳳眸微斂,目中盡是恨意。
但隨即她回憶起一個細節,眼神再次一變。
“我記得在現場找到了一個香囊,下麵墜著西胡玉雕的小玉琴,是女子飾物。”她蹙眉,“我知道這件事是君妙弋主使,那你和她?”
黎香心裏一緊,滿臉緊張地看向沐影天,手不自覺糾纏起自己的衣擺。
察覺到黎香的目光,沐影天反倒沒有了之前的坦然。他不敢看黎香,沉默良久,才低聲一句:“我和她之間清白,是我一直以來,一廂情願罷了。”又道,“這都是她入宮前的事了,我和她已經許久未聯係。”
秦蘅冷笑一聲,道:“你的一個‘一廂情願’,就能手染我秦家幾十口人的鮮血,屠我滿門!”
“我無話可說。”沐影天又是一歎,繼而拔出腰間長劍,緩緩抬頭。“可能在你眼裏,以命抵命都是便宜了我,但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再多說,也無法彌補,挽回不了那些人的性命。秦蘅,我們也相識了一段時日,如今就給我一個痛快吧!”
秦蘅看著他手中長劍,大感好笑,臉上盡是譏誚,道:“你說對了,你一條命,怎可抵得上我家滿門!你賠不了他們的命,賠不了我爹娘該陪伴我的時日,更賠不了那些不該死的人本來擁有的幸福!”說到這裏,她的聲音又開始抽搐。她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心緒,又道:“沐影天,你一人之力,殺了那麼多人,這些年來你可有受過自己的折磨?還是你根本就無所謂,從我入宮的開始就知道我是誰,然後一直在我身邊,看我的笑話,看自己到底有多聰明,能隱瞞多久?”
“不!”沐影天斷然否認,“你入宮的時候我並不知道你的身份,也沒有懷疑過。是陛下派邢川去查你,但邢川在此事上表現拖遝,不符他往日的行事作風,我才注意到。”握了握拳,“查到你的身份之後,我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知道怎麼麵對你。當年殺你全家……哪怕我有自己的理由,卻也是萬分可笑。”
“你不妨說清楚,到底是什麼理由值得你這樣做?”秦蘅哽咽,“你當年不過十七八歲,我想不到你會這樣可怕。”
沐影天苦笑:“理由?理由就是……我愛的人告訴我,她遇到一件麻煩事,在宮中無人可以托付。我聽她說此事涉及甚廣,威脅到陛下,而我又和父親意見一直相左,因此一口應下……”
他還記得當時的君妙弋一改疏離和冷淡,在他麵前哭得梨花帶雨。
甚至還起身為他斟酒,訴說宮中苦悶。
那時候的他哪怕已深知她嫁作人婦,彼此不再有絲毫可能,但麵對自己曾經愛過的人,心裏還是不禁泛起絲絲不忍。
他那時怎會想到,這一絲不忍影響到他的判斷,累得他做了一件此生都後悔不已的事。
於她來說,他隻是一枚具有利用價值的棋子。她可以用手觸碰他,使喚他,卻永遠不會把他放在自己的心上。
若說死心隻是一瞬間的事,那沐影天覺得,自己這一瞬間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秦蘅聽他說著,臉上的淚水就沒幹過。新的衝刷淚痕,又一次凝在臉頰上。她不傻,從沐影天的話語中她也能想到當時的情況。
如果細細琢磨,沐影天是凶手不假,可別有用心的始作俑者卻是君妙弋一人。
是她,為了自己,為了後宮地位,不惜冤枉秦家,甚至下令屠殺秦家滿門,連那些可憐的,靠手藝度日的繡女都不放過……
“嗬,天意……”秦蘅戲謔出聲。
她想起了很早以前,才入宮不久,君妙弋找到自己,為淩已琛跳祈福舞的事。要不是君妙弋主動尋她,那淩已琛之事,最後不過是寂寂無聞的死去,或許她也不會查到這後麵來。
而且如果沒有那件事,她和聖昭帝之間也不可能很快靠近彼此,了解對方的心意。
說到底或許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安排。
隻可惜這份安排於秦蘅來說太過於沉重,用無妄之災換回來的,從今以後,她不敢再多去認真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