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將來,其實我更希望回到過去。
不是由於過往的美好,恰恰那時留下了遺憾,幻想著回去彌補,時光卻不回頭了。
當初我牽狗追逐野兔,鬥雞嘻戲,抱著酒壺嘲笑著被我揮霍的歲月:“你怎麼像烏龜那麼慢啊?我都等得不耐煩了。”直到有天我跑過去想商量下讓它後退幾步時,我驚訝的發現身雙腿再怎麼矯健能跑,也跑不過滿頭如雪白發,隻能捕獲到歲月從前麵傳回來的聲音:“別追了,省點力氣吧,去你的夢裏找。”
歲月的痕跡化成一縷縷的記憶,支離破碎的埋藏在日益糊塗的大腦。我試著閉起眼睛,在腦子裏掘地三尺,隻能刨出來的一個模糊的背影,一聲含糊的問候。我不甘心,灌溉下一罐罐美酒佳釀,到了秋天收獲了一堆堆的胡思亂想和光怪陸離。記憶不是一顆顆的種子,會發芽生長紮根,待我烏黑的頭發褪去顏色,似乎預示著腦子已經提供不了營養了,它們就靜悄悄的離我而去。
我腦子開始糊塗了,回憶不了以往的事情,我害怕了,還好太醫給我開了藥方:“睹物思人!”
於是我打開了那個滿是灰塵的劍匣,取出一柄三尺長的寶劍,拔出劍鞘,握著鑲嵌著兩顆紅藍寶石的劍柄,頓時心塞,五味繁雜,或許我的記憶開始蠢蠢欲動了。
回憶起了傷心,沒有想起往事,我思索一會,繼而小心捏起劍背,利劍露出鋒芒,鋒利的劍頭指向我的胸膛,頓時四周一團烏黑,再著劍柄的紅藍寶石閃起耀眼的光芒,刺得我微閉著雙眼。透過狹長的眼縫,一隻纖手出現在了劍柄之上,我努力睜開了眼睛,寶石的光輝驅離了一部分黑暗,朝劍柄上方看去,露出一張鵝蛋臉,細長的眉毛下是一雙瞠大著的眼睛,火冒著金光恨不得要用那長長睫毛紮人。嘴巴也跟著動彈了,朱唇露出白牙,憋著勁道出我畢生難忘的話來:“今天讓你死個明白,我們是反秦複楚的義士,專殺酷吏還有你這樣的走狗。”
“哎,天下苦秦久矣!”我仰頭哀歎。
“你怎麼——。”那雙大眼睛長睫毛眨了眨,眉頭微微一緊。
我知道是被我突如其來的六個字鎮住了,再定晴望著,接著義憤填膺的對著男裝打扮的她說:“當年秦人攻破我楚國大好河山,所到之處血流成河,項燕將軍帶領百姓奮起抵抗,終因寡不敵眾兵敗被殺,何等壯懷激烈,我身為楚人怎能忘記這國破家亡切膚之痛。這次,借著服徭役之際,想著到了鹹陽,豁出命來,攪他個天翻地覆,能殺一個是一個,殺兩個是一雙。今日,寧可你取我項上頭顱,也不能讓你誣蔑是秦人走狗。”
“我——我——”我的慷慨激揚把她噎住了。
她楞住了,我右手輕輕撥開她的利劍,慢慢的靠將過去,輕聲問候道:“別來無恙。”
“劉——”
她想起來了,我激動的眼睛濕潤,多年來積攢著的千言萬語,此刻竟哽咽著說不出來。
“流氓,無賴,這麼多年還是一點都沒變,還是這麼得不要臉,嗬嗬嗬,真不要臉,笑死我了。”忽然她右手收起劍,左手掩住小嘴,大眼珠子眯成一條線,嗬嗬直笑,笑彎了腰。
倒是把我給楞住了,準備多年的慷慨陳詞居然換來一聲嘲笑,臉上火辣辣的無地自容。她捂著肚子強忍著笑容又說:“當時你那醜樣,我下輩子都忘不了,下下輩子都記得,我帶你去瞧瞧,不羞死你?。”
說著拉起我的手衝出周圍的漆黑,迎麵而來的是一間茅屋,陽光推門而入照亮了屋子,屋內十幾個光著膀子的漢子蹲在牆角,身體都有鞭子抽過的血痕,一具坦露上身的男屍橫躺著,身旁還灑落著朝廷的公文竹簡,我看清他的臉,原來是劉亭長。屋子另一端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一臉肅殺之氣,右手持劍,另一手牽著一個十來歲麵無表情的小男孩,身後站著個白胡子老頭,大半頭銀發摻雜著少許的黑絲,轉著眼睛摸著胡子在好像思考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