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功都有‘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這一說,雖然這功力的增長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和際遇相關的,但是這每天的堅持不懈和常年的持之以恒卻最是磨練心性的東西。三九和三伏雖然最具有典型的代表性,但是這年年歲歲暮暮朝朝卻最是能體現耐性這東西的。
對於‘極北海東青’寧朝珠老神仙來說,一甲子已然如彈指一揮間一般匆匆而過,雖然功力已臻化境的他尚且做不到出世仙人那般的看透世間萬千,但是這要說道視往事如過眼雲煙般風輕雲淡,卻還是可以的。
正如那年初見葉赫那拉賢淑一般,也正如救起那個書卷不掩俠氣的青年,自然更如兄弟分道揚鑣的那天。
所以往昔種種對於現在這個耄耋老人來說,都已然成了似水流年。賢淑已老,俠氣青年已逝,就連同胞兄弟也已經不再相見好多年。所以時間對於他來說,可不僅僅是催熟了他一身天下第一功力的春風,更是催走了他身旁熟識之人的一道道拘魂索命。
對於這些老人已經能看的很開了。畢竟見慣了生離死別,敏感的神經也就不再那麼容易被觸碰。至於說現在還有什麼能夠對寧朝珠有所羈絆,那估計也就隻有這位參透了生死的老人自己才清楚了。
一輩子不信羅漢菩薩佛陀,一羅浮不拜幽鬼仙人神明。
一世不參天地,一生不碰世情。
但老人唯獨信命!
這看似頗有些與不信奉的東西想悖逆,而且略有些滑稽,但凡是都喜歡歸咎於命數的寧朝珠,卻始終都把‘聽天由命’四個字掛在心頭,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再十幾年前眼睜睜的看著孤兒寡母被掃地出門,也不會看著當年的俠氣青年逝了生命。
這點他的兄弟與他剛好相反,要知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和‘聽天由命’向來都是互相對立的存在,而現實卻將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賦予兩個同胞兄弟的身上,這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
或者說是一種懲罰!
老人的兄弟不信命,所以出去闖蕩,終於闖出個華東第一高手‘嬉笑閻羅’寧花翎的諾大名聲!可老人寧朝珠信命,所以一直留在這老房子裏,不光是為了鎮宅,更是為了安身立命。
這也就是為什麼宋執鉞有幸能拜入他寧朝珠門下的原因。其中三分是由於老人是這裏的仆從,另外三分是因為老人知道,當他與自己的親兄弟再相見之時,就是各為其主互相廝殺之日,所以他要將這一身武功一脈傳承。
至於說剩餘的三分,按照老神仙寧朝珠的話來說,就要全部歸納於‘宿命’這兩個字了。
青年時候的宋執鉞沒有在南疆戰場上丟了性命這是宿命,壯年時的他曆經生死血劫終於叱吒西北這也是宿命,人到中年時他已然出脫到橫跨黑白兩道這還是宿命。而這一係列雖然寧朝珠沒有隨時陪伴在側,但是他已然能從命運的安排裏嗅出來這裏麵浸染的血雨腥風。
他宋執鉞不是寧朝珠觀念裏最出類拔萃的弟子,這點從那個以一介女流之姿且不被寧朝珠認可,但尚且能跟宋執鉞平分秋色的胖丫鬟那裏就可以得出結論。
但宋執鉞絕對可以稱得上最好命的。要知道這世上總有一些不甘心的人想投在寧老神仙的門下受教一二,最後連門路都沒打聽著就被丟到了棲鳳村的那條河裏去跟水鬼作伴。
如果說整個棲鳳村如金伯利岩一般堅實,好似鐵桶一塊的話,那麼這座村民心中口中眼中大忌諱的老宅子,就是金伯利岩裏蘊藏的一顆碩大金剛石了。
金剛石之所以堅硬,不就是因為由四個共價鍵組成的原子結構決定的麼!而這四個共價鍵,不也是正應對這裏常住的四個人麼!
葉赫那拉賢淑和宋執鉞是主,胖丫鬟和寧朝珠是仆。一文兩武外加文武雙全,這四個妖孽的鐵打組合堪稱逆天!
“師父,潤口茶吧,這中原到底比不得南方,旱!”站樁完畢的宋執鉞擦了把額前的汗水,端起碗市麵難見的獅峰龍井,畢恭畢敬的說道。
地處開封周邊的棲鳳村還是算作北方的,這氣候自然同江南無法比擬,元月份的天氣不禁比上海冷得多,而且也幹的多。
正在打坐運氣的寧朝珠睜開鳳眼,接過了茶碗抿了一口,訝道:“明前?!”
“師父真是好仔細!正是明前的!”宋執鉞挨著坐下也給自己斟了一碗,邊吹去浮葉邊隨意的說道:“這次回來的倉促,沒弄著真正好的,等該天我派專人去給您老弄幾兩特供帶‘旗槍’的蓮心或者雀舌回來,那才配得上您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