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安王隻眯起鳳眼,隨意性地瞟了眼雪地,他剛想伸一伸懶腰,卻豁然看到雪地裏果真停了一輛馬車。
馬車的車緣,正佇立著一位身著梅花雙繞曲裾的女子,看不清那人的麵容。但即使是看不清,光憑她那熟悉的氣質,她那身影,北安王也辨認得出,正是唐善雅。
雪紛紛揚揚的下,落在了女子肩膀,她也並未在意。倒是身邊細心的男子,一邊替她撐著傘,一邊幫她拂拭去青絲上款款墜落的雪花瓣。而他的這一舉動,完完全全地落入北安王的眼中。
“糟了,小淩,我這麼冒昧的突然前往,也未記得修書給王爺,王爺會不會不認得我了?”唐善雅一臉慌張地問,像是個心懷忐忑的孩子。
“俗話說,小別勝新婚,王爺此時若見了夫人,隻怕高興還來不及呢。”南宮淩默默含笑,想不到主人竟也有如此粗線條的可愛一麵。他不經意間仰頭,目光躍然而上,便豁然發現了城樓上佇立的闊影此刻也正注視著自己。
唐善雅見南宮淩並不再和自己搭腔,便也順沿著他的目光好奇地張望。雖然黝黑色摶土的城門高且密閉,但那飄揚的黃色軍旗之下,那張英俊剛毅的麵容早已嵌入人心。
多少次曾在睡夢中,輕輕描繪著相思之人的容顏。這一相見,竟是無語凝咽。她囁嚅著兩片櫻桃紅唇,朝他相視而笑。那清清淡淡的眼神裏,卻又注入了多少欣喜的熱情。
她迫不及待地丟了手中油紙傘,不顧塞外清冷的寒雪,就欲朝他走過去。一行久別重逢的熱淚,玉箸般掛在皎潔的臉蛋上。
“王爺!”她趔趄著向前走了幾步,停下來擦眼。而那眼睫毛上的雪片,卻頑固不化地黏住了她的視線。
恰在此時,起伏深闊的背影,大海一樣的洶湧貯藏著力量。而那雄鷹般矯健力量的之後,卻又轉出一襲香影。
那道影子,那個女人,都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了。雪雁,想不到王爺此番出行,竟也帶她出來了。驚詫了片刻,她依然在心底接受了這個事實,王爺畢竟是尊高的身份,帶著家眷出行也在常理之中。
隻是,有一件事她還沒能想明白。當初自己三番五次的請求,才換得王爺同意帶她去疫病村。這一次,他竟連一聲招呼都來不及打,撇下積勞成疾而昏迷不醒的她,就帶著個小妾公然離府嗎?
“喲,姐姐,好久不見呀。”雪雁咯咯的,率先笑出聲。
“嗯,妹妹倒底還不熟悉王爺起居習慣,姐姐怕妹妹怠慢了王爺。所以這不,特意從大老遠趕來看望王爺和妹妹。”唐善雅波瀾不驚地道,眼裏看不出半點情緒。
北安王的眉頭早擰成一團,他沒好氣地吼道:“這個女人,本王並不認識,怕是有人冒充王妃!”他說畢,就十分不耐煩地欲攜著雪雁的手轉身離開。
最後,雪雁又轉過身去,拋給唐善雅一道曖昧不明的微笑。
她如同被一盆冷水車頭徹底的潑醒,心,和身子,都冰涼無比。又像是又一雙青黑色的鐵手,鐵鉗子一般生生扼住了她的喉骨。
“不認識?嗬嗬……”淚水在唐善雅的眼眶裏打轉,落在冰冷的雪地,濕潤無聲。她倒抽了一口涼氣,身子卻止不住地開始打顫。
昔日枕邊的夫君,轉眼相逢成陌人。好呀,他居然為了和身旁這個女人享受歡愉日子,可以裝作不認識自己一般,反倒是她打擾到他們的生活了。
“小淩,他說得沒錯,我並不認識他!”唐善雅眼臉低垂。半響,她突然抬起晶燦燦的眸子,甜甜衝城樓之上的背影笑喊道:“對不起,是民女冒犯王爺了。”一言說畢,竟直直地彎下膝蓋,跪在雪地裏。
北安王剛想離去,沒想到她還會給自己演這麼一出戲。本來,他看到陪她出現的那個男子是南宮淩,就氣不打一處來,再見他對自己死纏爛打的模樣,說不出的憤怒。
女子就應該聰明如雪雁,懂得識趣。男人不喜愛時候,就把自己偷偷藏起來,等哪天重新被發現了興趣,再出現。而她唐善雅呢,本以為會是個冰雪聰穎的女子,他才娶了她,現在看來真是愚不可及。
“王爺,請您在好好看看,這位確實是您的正妃娘娘呀,您又如何會不認識!”南宮淩急躁得跺腳,他實在想不出,北安王何故要見麵卻裝作不認得。
“哼,不過是一幫刁民潑婦!”北安王怒吼,他原本確實想著放他們進城也就罷了,但一看見唐善雅微微隆起的小腹,他就止不住的怒火燒心。
難道,這個女人呆在王府也不安穩?
“夠了!”他甩袖大呼,奪過守城侍衛手中的弓箭,這一次,箭心直指南宮淩的額頭:“你不是會使刀劍嗎?拿出手中的兵器,你若能勝過本王手中的弓箭,本王便願意承認她是本王的王妃,如何?”
“好,一言為定!”南宮淩深吸一口氣,捏緊拳頭。
“不,不要!”唐善雅大聲疾呼,她萬萬沒想到,情勢會發展到如此田地。咬了咬唇,冷笑道:“這樣的夫君,我不稀罕要……”她說這話的時候,上下的牙齒都在打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