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逸風流不羈的俏皮本性在這一時重又回籠,他點點頭,供認不諱,邊探首向殊兒又湊近了幾分過去:“你猜怎麼著?”一挑眉峰,先是壓低話音故作神秘,旋即錚地聲波一揚,“我掐指一算,姑娘你命中缺我!”語盡站直身子負手在後,朗朗的大笑了起來。
明顯是一句十分打趣的玩笑話,依殊兒大家風範的心性隻怕會反感。帛逸一時興起便給縱了性,故他居然忘記了對她開玩笑一定要把持好一個度。
但這一次卻很不同,也說不清楚為什麼不同,殊兒竟然半點都沒有不悅,甚至連該有的被唐突的不適感都沒有。她目視著帛逸噙了明朗笑顏的一張麵孔,心下裏忽地起了一脈異樣的溫暖感,一雙桃花眸定格在他亦是魅惑的桃花目間,啟口微微,語氣帶出無奈又認命的小曖昧:“原來我不是命犯桃花兒,而是命犯了你。”漠漠的,卻因寡淡而反倒應景的顯得很是繾綣。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恨,不知所蹤,一笑而泯!
帛逸陡地止笑,被殊兒這般出乎常理的情態做弄的心緊了一緊。很快那些積蓄在心河裏充斥的滿滿的浪濤便應運而起,一時掀起滔天浪潮,這不可扼的浪濤一脈脈滲透著猶如玉石俱焚的決絕,“錚”地一下就衝垮掉了緊繃著的心靈閘門:“殊兒!”被情念牽引著,帛逸再度一把就牽住殊兒寬大的鳳尾蝶衣袖,借力道狠狠一拽,不曾將她輕薄的緊箍入懷、隻把她與自己麵對麵相對著,“我們不要再分開了,不要了……我們這輩子都在一起,永遠都在一起,好不好?”墨眉舒展又皺起,聲息含著清淺的傷情與迫切的祈盼,“好不好?”複又一問。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當這一瞬緣分重溯,當將斷未斷的那些感覺與骨血、與靈魂相呼相應起了頗為彌深難言的共鳴,即便那些曾最珍貴的記憶已經盡數遺失,那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隻要緣分未斷,隻要心魂相倚,幕幕珍藏的往事亦可以任其飄散在不可追的天風裏;而執手的兩個人,還可以去創造更多更多專屬於彼時此刻的新的愛情華章傳奇……
殊兒芳心暗動,喉嚨一塞,莫名的便盈淚垂頰:“好。”鬼使神差,一個“好”字吐的淡淡。
風乍起,不知為何,分明還是秋,這夜風卻已凜冽的有了埋天葬地的大陣勢。就著肆虐在耳在身旁的這陣天風,就著如織冷意,帛逸一把將殊兒匡入了自己的懷抱中:“殊兒!”這一次是實實在在的填充進去。
似乎這個擁抱帶著闊別重逢的感動,似乎這個擁抱是一早便該有著的、卻因種種機緣巧合被做弄的拖欠了極久。此時把她整個人軟軟的身子填充入懷,帛逸兀然心生一股極大的完滿感。
殊兒起先一愣,旋即竟然靜悄悄的任由他那麼抱著自己,甚至連躲閃都給忘記了!閨秀女子慣有的良好教養與勤謹矜持,在這一刻頗為詭異的化為了不可見的泡影!
“殊兒……”帛逸又喚,眉目壓低、吐口的語氣濃鬱而動情,“雖然父皇不日前才剛為我賜了婚,但你放心,我會好好兒對待你,我不會變心……”
“咣——”地一聲悶雷轟頂!前一瞬尚還沉溺在帛逸懷抱裏的殊兒突兀一震,旋即那些抽離的意識驟然回籠在身。她娥眉漸聚,抬手猛地推開帛逸,掙脫出了這個懷抱:“你……被指了婚?”碎步下意識向後連串輕挪,“你有了準王妃,有了婚約?”黛眉微垂,又是一句,語音囁嚅。她忽覺大受打擊,又那般不可置信。
遼王殿下已被皇上指婚,金口玉言,那日後的遼王正妃必定就是皇上親自下旨賜婚的那一位,這是決計不會有差、更不會變更的不可逆的事實啊!
那麼……那麼自己,那麼自己付諸在遼王身上這沒有道理的一往情深,卻又該當作如何的安置方是妥帖?
嗬……
為什麼自己才下定了決心原諒他的失約與信口許諾,為什麼自己才好像有那麼一丁點兒明白了自己的心……這個時候,卻突然得到了身為遼王的帛公子他已被楚皇賜婚的消息?
這世上之事,當真是做弄人的!而那看不見的無形的命運大手亦當真是將眾生芸芸玩弄、籠罩於鼓掌之中由著性子肆意折騰的麼!
海棠無香、美玉生瑕,在這一刻,殊兒忽地就木鈍鈍的起了一陣譏誚的諷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