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本就已經有著千絲萬縷的指向,加之楚皇帛睿的決心,門客假扮小販夫婦一事的引申案件很快便有了結果。誠如意想之中的一樣,確實是魏王所為。
晌午過後,帛睿靜然端坐禦書房後小間,且休息且執卷細看呈遞而來的詳情,良久後單手搭著太陽穴往小桌上歪了歪頭,心間輾轉,複抬目喚了人來去傳魏王覲見。
經由了這幾日的禁足,魏王帛輝的性子似乎被打磨的越發內斂了,不過麵色隻比往昔白了幾白,並沒怎樣過度憔悴。他著淡藍色鑲滾波濤金紋絡的疏袍,簡約的著裝似乎極不能承受他彼時這一身的負重,進了禦書房小間後雙目浮起一抹微微的惶然,不敢多遲疑,掀起袍角對楚皇落身便拜。
帛睿捕捉到了兒子目色中一閃而過的惶然,心口不覺跟著一動。一個兒子見了父親居然會起這般的神色,看在眼裏當然是不忍的。他便沒忍心對帛輝過多苛責,聲息卻森冷發寒:“朕為何宣你入見,你自個兒明白麼?”也不待帛輝開口,順勢將案頭的那卷查理結果向著兒子扔了過去,“自己看看吧!”
不輕的力道剛好打在帛輝肩頭,帛輝心念跟著一沉。他當然明白父皇為何在這個時候宣他入見,也自然明白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他不能再花心思使心機的抵賴。便任由那卷宗從肩膀即而掉落在地上,帛輝看也沒看,對帛睿又是一拜匍匐:“兒臣該死,兒臣有罪!”聲息嘶啞。
“你確實有罪!”帛睿忿聲一打斷,“結黨營私鏟除異己,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惜詬害自己的手足兄弟,陷兄弟於不義之境……你跟你大哥可曾記得朕還沒死呢!”一腔怒火在這一時滔滔燃起,帶著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也有對這一陣時日悶鬱在心的那通抒發。
跪在地上的魏王帛輝身子卻兀地一僵,旋即甫一抬首:“父皇!”苦著麵目喚了一聲,旋而帶起一通酸濃的哽咽,“兒臣是有罪,但隻是孩兒一人之過,委實與大哥無關呐!”
“呦嗬。”聞言入耳,帛睿原本因了宣泄而一並渙散了些許的火氣,在這一刻重又跟著簌簌地一把點燃,“這個時候倒是懂得跟朕裝大義凜然、顯兄弟情深了!”他是當真憤怒。自己這三皇子經了幾日的禁足思過,原本以為他會因此警戒而磨了性子,誰知現下卻更加肆無忌憚的裝腔作勢、繼續在自己麵前做樣子耍心思!
帛睿並不是一個過分嚴厲的父親,相反他絕對稱得上一個慈父。雖然身為天子,天家父子是萬不能與尋常百姓家的父子那樣相比較,但帛睿對自己這些孩子們大多時候還是和善的。可眼下卻當真是動了氣。
人非草木孰能無過?有了過失隻要日後不會再犯那便什麼都好說,可他最恨的就是事到臨頭還在繼續裝了樣子的虛偽欺騙!
“不是……”意識到自己又一次觸了父親的逆鱗,帛輝跟著一怔,旋即忙頷首作揖哽著聲腔斂目解釋,“兒臣委實是錯了,委實有罪,委實不該那般做局陷害二哥與四弟,但就是借兒臣多兩個膽,兒臣也斷不敢有什麼鏟除異己、排擠手足的心思啊!”
“你口口聲聲道著不敢,但你的所做所行又哪裏有一星半點的不敢了!”帛睿登地自座椅上起了身子,強壓住心頭這把火氣不讓自己過分失態,但兩眉之間已是起了微微的鐵青。
帛輝抬目看在眼裏,一時千頭萬緒齊湧頭頂,而心底那通流轉不迭的思緒卻依舊是清明的,清明的跟他這一副亂亂惶惶的神情態度絲毫都不相吻合:“兒臣本無心鑄成大錯,當時也沒有想到如此之多。若是想到,兒斷不會再那般為之啊!父皇……”他斂眉又蹙,苦麵苦心怯怯然若了驚弓之鳥。
這模樣看得帛睿登地就有些心軟。他一向吃軟不吃硬,所以每與帛清起了爭執時,才總會被帛清那麼副倔模樣給頂的謳火不迭、屢失分寸;同樣是兒子,帛輝明顯就比帛清會處事會做人的多!偏生他帛睿還就是愛極了帛清這個同自己頗像的兒子,這莫不是自虐這又是什麼?不由這麼想著,他又起無奈一歎,雖冷臉如故,但這口氣有了略微的緩和:“這麼說來,你的出發點還並非父皇所想那般了?”又起一訕笑,鼻息微哼。
帛輝不敢衝撞帛睿,隻小心翼翼的解釋道:“兒臣犯下這般過錯,委實是該死,可大哥當真是毫不知情……這麼做,隻是因了兒臣的一時之妒!”微停一下,旋即接口,“兒臣嫉妒四弟,故頭腦一熱就……求父皇寬宥!”又在恰到好處的地步止住前話,再是一匍匐前拜,口吻懇摯、誠見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