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過往難吐口(1 / 2)

貼著清風朗月一路過去,隨著距離的拉近,帛清適把江炎看得更為真切了一些,見他原是在對著月華斂目細看手裏擒著的玉環。

這玉環通身象牙色,溶溶的質地對著夜月的映扯而宛若生波、脫似貯著一汪活著的水,自是成色上好、石材絕佳,又因了光影的逶迤流轉而隱約可見其玉身上鐫著的龍鳳圖騰,且中間鏤空處以五彩絲絛穗子挽吉祥結長長的垂了下來。

這玉環帛清認得,就是不日前江炎不慎掉在自己房中、後自己又順水推舟還給他的那一枚。現下夜深人靜見他這麼擒在手裏湊在眼前細看,神情極專注、目色也未為不肅穆,這般感覺儼然是在獨自追思著一段什麼樣的、遙不可及又似乎就在那裏觸手便可以夠到的往事,幾點惆悵、幾點奈何、幾絲悲傷、幾絲自嘲……終歸是澱著心事、存著故事的!

帛清心頭一動,側了側身偏了目光,握拳抵唇微微咳嗽了兩聲。

正專注賞看玉環的江炎兀一聞了人聲,雙肩明顯打了個極快的顫,並著回過了神。他很快平複了猝不及防的一嚇,從容且順勢的把手中的玉環收入袖口,方回身掉首,對帛清投了溫溫目光一笑:“王爺回來了。”心下不慌不亂,安然依舊。

眼見江炎這個樣子,帛清心底登地就貼著滑過去了一抹不適、還有些悵然。

自打玉環這事兒被帛清知曉了後,他在心裏便對江炎存了或多或少的那麼一層薄紗。不能說是隔閡,但這薄紗遮在他們這原本知音識性、默契天成的二人之間,還是做做弄弄的叫帛清多少不適,時不時輕一揪心,無法再當作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他是尊重江炎的,這玉環明顯存了故事,既然管家有心隱瞞,帛清原本是不打算啟口逼問他。但帛清心裏擱不住事兒,特別是對他極重極珍視的人,他就更是擱不住事兒了!眼下又見江炎趁著無人而獨自默看玉環,帛清心頭登地就起了一脈衝動。這一刻他不願再被心下裏那些情態作弄,也不願與江炎之間生了什麼介懷,趁著頭腦發熱的這個空子,皺眉側目:“這玉環,到底有什麼故事?”啟言直截了當,他單刀直入。

怎麼說都是已擱置了一段時間的舊事兒了!帛清這會子偏又提出來。江炎知道這是因他其實一直就沒有不放在心上過,但自己卻注定還是會令王爺失望:“不曾有什麼故事。”江炎微定定心,須臾後斂眉一笑,順勢雲淡風輕的將單手負後,又一頷首玩笑道,“這不是王爺賞給江炎的麼,什麼故事的話,這得問王爺啊!”語盡一陣笑出了聲,聽來當真是沒有一絲一毫鬧心、擾心的厚重感,似乎當真是帛清多心的當了真的樣子。

但帛清知道不是這樣。他十分無奈的搖了搖頭:“既如此,那大管家你一個人大晚上、大半夜的,卻在這小亭子裏對著月光賞這玉件賞得好生仔細,又是為了什麼?”自然無心戳江炎心裏可能有著的痛處,帛清接口接的順勢而已,“又或者是對月睹物思什麼人?”心下裏起了念頭,權且猜度著,也就這麼言出來了。

“嘖。”江炎勾唇,唇角那絲兒掛著的笑意愈盛,“我這不是對月思人,正思念王爺了麼!”心境沒有因為帛清的突然問詢而起什麼大變化,隻在一瞬有了一些微小的波瀾,但被江炎不動聲色的壓了下去,聽來有意偏離話題,就口吐露的戲謔愈濃。

帛清心裏頭有些泛酸,看定江炎,口頭即而跟著起了佯裝譏誚的話:“管家跟本王的關係可真好,這才短短多半日的光景不見,就到了心覺想念、非對月睹物而不得排遣的地步了?”眉心一挑,近於了執念的追根究底兒。

“那是!”江炎極快的接了口去,亦是挑眉直愣愣又含笑帶浮的轉轉接了句,“自打王爺一早進宮,江炎這一天可都跟著捏著把汗懸著顆心,就怕王爺像上次一樣,請罪沒請成的,倒又添了一身的傷血淋淋的暈回來!”

“……”帛清一時啞然,被江炎搬出的這麼一出給作弄的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好。

麵著帛清這副先呆後木再無奈的悵然神色,江炎朗聲大笑,邊笑著搖首,轉身重往石幾前走幾步,掀袍子落座了去。方才那話,他原是在開玩笑的,所指的就是當初帛清去鳳儀宮給澹台皇後請罪、結果反又惹毛了自己的父皇最終受了板子血淋淋回來的那遭……這一出出的江炎可是都記著呢,也算是拿住了帛清的短,每在打起嘴仗的時候就多了個戲謔的小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