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清自王妃那裏回了廂房之後,雖天已經大亮,但畢竟這一晚上都拖著身子輾轉未眠,他這時才覺肌體上下那股子困倦之意回籠而來,眼皮發澀發沉,是後知後覺的有些困倦。
召了婢子備了水草草洗漱了一把,也就睡了下。
……
這是一條細細彎彎的小路,這條路被籠罩在一大片一大片散不盡的青煙迷霧裏,森冷的氣息迎麵襲來,帛清每踏一步都覺脊背發森發冷。這條路是那麼的崎嶇,細碎的石子鋪陳地麵隻覺鉻腳的很。
他慢慢複蘇了有些渙散的意識,人卻依舊是朦朧的。如斯惝恍的定住身子向後望了一眼……那是一大片更加迷離如織的煙霧繚繞,根本看不到回去的來路;複定神又轉身回來向著前方舉目眺望,目之所及處卻是一大片如身後一轍的霧光風影,如斯荒涼、又如此潦草,頓於此之中升騰一種別樣的淒美!
此情此景,竟叫帛清錚地就有一種猶如步在黃泉路、步上奈何橋,就要去轉世投胎的錯覺感!
這莫非是自己已經死了?
心念叫囂,他頭腦兀浮一念,忙下意識抬手撫撫心口,果然……果然是感覺不到心髒在跳動!
劇烈的恐慌瞬間潮席!帛清被震得一激靈!又正心思惶然舉步無措間,於前方不遠一圈圈、一層層流竄不歇不間斷的水汽霧靄裏,漸次顯出兩位女子娟秀的身形!
這般境地這般猝然出現的女子嗬!即便不是鬼神,那也決計不會是人!
帛清一個下意識回身便跑,卻又隻覺自個這足下的步子怎麼的都邁不開,一瞬竟像是錚地就被釘死了定在當地一樣!
他又驚又懼,即便這身子不能動彈、即便這步子已然僵定,還是竭力掙紮著意欲就近尋個遮擋物好做遮掩。
卻舉目除了望不穿也沒個盡頭的這一條不知通往地獄、還是天堂、還是人間的漫漫陰森小路之外,並著的就是流轉的層疊深厚雲層、與陰潮水汽了!又哪裏能有半點隱蔽處亦或遮擋物?
又不知是不是受到的驚嚇太不一而足了,帛清在輾轉心焦一陣之後兀地定了定神,卻好像不似方才那般的害怕、也沒那麼迫切十分的想要趕緊離開。
他閉上眼睛深吸口氣,複睜目定神,見前方那二位女子還在,卻並不挪步一二,似乎並沒什麼惡意。
“或許是這幻境裏的神仙桂子……也未可知不是麼?”帛清這麼想著,也就又渙散了幾分懼怕,穩了心神大著膽子往前探探,意外一邁步發現自己又可以走動了。
這時恍然驚覺,原來隻要自己心性平和,就不會被禁錮;相反越是急躁與難安,則就越會不遂願的定在當地裏、越急越離不開。這當真是相由心生,相由心生嗬!
他便又近幾步,隔著輕紗般綽約朦朧的霧氣遮迷,凝神定目看向那二位女子。
這兩位女子似是沒有看見他一般對他不予理會,又好似與他並不處在同一個時間與空間。
但帛清卻隨著距離的及近,而把她二人看了個真切。
這是二位頗為娟秀美麗的女子。特別是左邊那位著粉裙曳地、裹鵝黃流蘇並天青穗子外披的女子。
這女子生就一雙迷離的桃花眸,一點玲瓏婢,兩葉花瓣唇,與身邊另一位女子一樣都是烏漆漆披肩散亂的發。並著流雲霧靄穿梭迂回,發絲跟著輕揚漫舞好不唯麗。隻是因為不知是鏡像還是真,帛清也不好判斷,她不知是左還是右的手腕處,有一道觸目驚心的猩紅色刀痕。這刀痕極是猙獰,又為她絕美嬈麗的嬌嬌傾國之姿添了些許別樣,好似美玉之上恰到好處點著的一點瑕疵。
這一瞬心念微動,帛清下意識抬起自己的左手,撩開袖擺細看。
自己的左手腕有一道天生的胎記,那是一圈紅痕,這些年雖退得淡了些卻還依舊清晰。幼時聽父皇說過,說自己還沒長開的時候這胎記尤其色彩深濃,就好像是被刀刃劃出來的傷口一樣……
帛清十分清楚的記得父皇在同自己說起這些時,眉宇間不由露出的一懷心疼,還小心的捧起自己的手腕小心翼翼的慢慢撫摸,就如同在為一道舊傷拂去疼痛般的。那個時候,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的拿捏,帛清竟當真感覺到自這胎記之中滲出的絲絲縷縷澀澀的疼……
他心念又是一動,入目眼前這二位女子隻覺一種天成的熟悉感、甚至是親昵感牽著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