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透過車門上的玻璃看見了美好的景致緩慢地從我眼前掠過,然後更是看見了一個踩單車拚命追趕的身影。
夏風灌滿他的襯衫,他時而看路,時而看著我,笑容像有魔力一樣在我眼前飛揚起來,笑得著實讓人心動。
他騎單車的速度飛快,我生怕他會在路上出意外,到時候我的罪孽就深重了,於是我厭煩地揮著手臂,用嘴型對他說:“別跟來!”
身旁的幾個男人女人都看著我們兩個在笑,有一個女的在說:“倆口子真浪漫。”
“鬧別扭了是吧?這樣騎車很危險,姑娘你還是下車去吧。”
“小夥子追你追得挺不容易,你就體諒體諒人家,下車吧!”
我下什麼車啊我!!
王立誠不死心地緊追在公車旁,騎著一部小小的單車穿梭著一輛輛汽車中間,看得是險象環生,驚險萬分啊!
我的心狂跳個不停,不是因為王立誠,而是因為在我耳邊的高談闊論聲猖狂地此起彼伏,一個個說到最終的目的就是讓我下車。
我說,我站這裏是礙著你們眼了是吧?
我羞惱地把頭垂得很低很低,在心裏努力地催眠自己,我是一隻鴕鳥,我是一隻鴕鳥。
終於,公車在一個紅綠燈口停了下來。
王立誠追到後門處,也停了下來,氣喘籲籲地拍著車門。
車門因為關不緊而露出一條細縫,他說話的聲音傳過來顯得分外清晰。
“師父,如果不能叫你師父那該叫你什麼?”
你丫的你追過來就是為了問這句無敵2B的話?
我深刻的發現,帥哥真的隻是靠一張臉,摘下那張英俊得不可一世的俊臉之後,他們還剩下什麼?
能給我把刀子嗎?我想直接忽略他們的臉剖開他們的腦袋看看他們裏麵都裝了些啥東西。
我心急如焚地希望公車的馬達給點力開快點,因為我實在無法在眾目睽睽下丟這麼大的臉兒。
“師父!”他拍著車門,“不叫你師父叫你小單兒行麼?”
我是一隻鴕鳥,喲喲,我什麼都聽不到。
他以為我沒聽見,又是“啪啪”地拍著門,司機大叔估計有點看不過去了,扭過腦袋衝著我嚷:“姑娘,管好你的徒弟!”
我羞愧得想懸梁自盡,王立誠咧著明媚的笑容在車門外對著我說:“小單兒,明天道場見!”
別了,咱不見好過見!
如果說是因為我造成對他的皮囊的一次失誤傷害,令他覺得他和我的距離就此拉進了幾公分的話,他就大錯特錯了。
人不能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染房呀,也得看看我給你啥顏色,我擺明兒了就是給你三分黑色你沒道理開間黑染房啊,敢情你是做壽衣呢是不是?
帶著腦袋突突直響地頭疼欲裂,我終於回到家,身體就像完全脫水般軟趴趴地搭在了床上。
我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給阿清。她在那頭的聲音有些朦朧含糊,估計是剛睡醒的緣故吧。
我問:“昨天誰幫我買的單?”
“小單兒?”
“嗯!”
“你男朋友幫你買單的。”
“誰是我男朋友?”
“那天和你一起來的小受啊!”阿清打了個很大的哈欠,繼續說,“我說小單兒,我們認識的日子也不算短是吧?你有男朋友有必要瞞著我嗎?”
“你哪隻耳朵聽見我說過我有男朋友?”我有點冒火了,難不成何鬱然在她們麵前胡說八道?
她又是一個哈欠:“那男的自己說的!不說了啊,小單,我要準備去上班了!”
“嗯!”
我掛掉電話,把手機直接扔床頭,煩躁地撓了幾下腦袋之後就倒床睡了。
在我的世界,何鬱然根本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惡魔,我可以不齒他的種種惡行,甚至願意花上一天寶貴的時間來把他詛咒一千遍一萬遍,懷抱這種無比強烈的怨念我終於在不知不覺中安穩入睡。
在夢中,我夢到了我的父母,父親血肉模糊地倒在一片血泊中,母親撕心裂肺地慟哭著俯在他身邊。
朦朧的雨夜一道驚雷炸開,映照得我和佟小雙的臉異常慘白可怖。
我渾身濕漉漉,居然放開佟小雙的手,一個人衝向馬路。
耳邊是母親怨毒的咒罵,恨不得我死,讓我為我自己犯下的彌天大錯來用自己的生命贖罪。我一邊聽著她對我的怨恨,一邊笑著衝到車水馬龍的大路上。
一輛汽車的車頭燈閃亮得就像天堂的聖光,在它把我撞飛的那一刹那,我可以隨著那道光下地獄。我隻有一個想法,親手害死自己父親的孩子,是沒有資格上天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