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煙終於恢複了意識,剛睜開眼,就被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一張臉嚇了一跳,想要後撤,卻發現身體根本不受控製。心中一急,居然從口中發出了一陣哭聲。這下可把她自己嚇到了。她成了個嬰孩?自己借屍還魂了不成?自己是那個無主孤魂,那所附著的豈非是一個死嬰?
她頓覺悚然,張口欲言,卻又是一陣嬰啼。
女醫官本來抱著孩子走到了門口,聽到接連兩次的哭聲,且一次比一次洪亮。再也不疑是自己聽錯,忙又快步回到殿內,在珠帳前跪下:“回稟王後,公主並沒有斷氣!”
此言一出,滿屋子的宮女醫官都大感驚詫。更有一位年長的醫正道:“不可能,出生時臍帶繞頸,臉色青紫,絕無生還之理……”
見王後身邊的宮女紫薑看向自己,他才意識到自己失言,暗暗叫苦:王後所生的子女已盡數夭折,若因此惹惱了陛下,“詛咒王室”這條罪名可不是自己擔當得起的。
淩煙恨透了自己此刻鬧心的嬰啼聲,便決定接下來盡量保持沉默。眼下見那位醫正處境不妙,隻好鼓足力氣哭鬧起來,隻管把動靜鬧得越大越好。
所有人都發出驚歎不已。
尤其那位失言的醫官,難以置信之餘撫著胸口大感慶幸。
一個溫柔的聲音從帳中傳來:“紫薑,把孩子抱過來。”
淩煙被遞交到那個叫“紫薑”的宮女手上,隨即又被小心安置在一個女子的懷抱之中。
這就是這個嬰兒的母親了?雖然略顯蒼白,但絕對是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她真替她感到難過,拚盡力氣卻生下一個死嬰,上天何其殘忍!而自己呢,就那樣倉促地離開了父母,不也如眼前這個女人一般不幸?她心中感觸,不由盯著抱著自己的女人細瞧,想尋出與自己母親相像之處。
紫薑打來熱水,想為王後梳洗,也是時候把公主交給奶娘帶去清洗一番。但看到王後抱著小公主,想伸出手指去觸碰又猶豫不決的樣子,感歎不已。整個王宮都知道這個孩子來之不易。自己自是不便於此刻打擾,決心讓王後好好看看孩子,稍晚些再提醒王後。紫薑垂手侍立一旁,王後卻突然叫她名字:“紫薑你看,她在看著我呢。她一定是知道我是誰,所以才這麼盯著我瞧。”
紫薑朝王後懷裏的小人兒看過去,發現她居然真的在注視著王後。一個嬰兒的臉上居然出現怔怔的神情,偏又生得漂亮——剛生出來那會兒的青紫之氣盡去,顯得粉雕玉琢。隻見她察覺到自己的目光,便望過來,一雙如黑水晶般明亮剔透的眸子。紫薑心下喜歡,不覺將聲音放得又輕又柔:“王後娘娘,公主不光生得美,心思也玲瓏。”
王後笑著睨她一眼,“你這就能看出公主的心思了?”
紫薑笑道:“公主憑誰抱都啼哭不止,偏生到了娘娘手裏就住了哭聲。定是一見之下,便知道娘娘是何人——這還算不上心思玲瓏,那旁人皆愚笨不堪了。”說罷,又道:“娘娘若覺得奴婢說得不對,隻管責罰便是。”
“就知道巧舌賣弄,”王後哪裏舍得罰她,“還不來把小公主交給嬤嬤清洗,陛下待會一下朝便會過來。”
紫薑應了聲“是”,小心翼翼地接過公主,突然發現懷裏的小人朝她甜甜一笑。
“啊!”她素來以處事幹練大方為王後賞識,卻仍不住驚喜地小聲叫出:“王後娘娘,公主笑了。您看!”
本來淩煙聽到能夠盡快帶她把身上的血汙洗個幹淨,當然開心不已。現在因為自己這一笑,又絆住了腳步,心中叫苦不迭。
好在王後隻是重新慈愛地將她從頭看到腳,補充了一句“讓嬤嬤清洗時萬分仔細,切勿傷著公主”,就放行了。
“奴婢領命,定在旁邊看著。不叫公主傷著分毫。”
“呀,公主的背上有一個黑色胎記。”一個嬤嬤輕聲叫道。
其餘兩個嬤嬤和宮女們聞言都圍了過來。有的感歎是美玉有瑕,會奉承的則言依舊瑕不掩瑜。隻有紫薑高聲道:“公主豈是你們能夠非議的,都快去準備給公主沐浴!”
淩煙聽著卻是一怔,難道跟前世的她是相同的一塊形狀?她真想拿鏡子照照看,如果她能夠的話。
一個小金盆,裏麵有不少可入藥的花瓣,水色呈琉璃色。她想,果然是皇家待遇。可惜,她並沒感受到在金盆中香湯沐浴的滋味——因為王後的那句“萬分仔細”,嬤嬤們哪裏敢讓她下水。不過是拿著白綢布沾足了水擰個半幹再由奶娘一點點擦拭罷了。她大感無趣,不由動彈了一下。就聽到紫薑的聲音響起:“奶娘,你小心一些,別弄疼了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