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暴死。
宮中的喜緞已換成了白幡。此時,舉國上下業已滿目皆白。自入夏以來便有些不尋常的炎熱,終於因為一場暴雨的衝刷而全部消退。雨停之後,沒有使人感到絲毫的舒暢涼爽,反倒有一絲刺骨的陰冷。
王弟高寶延,今已是安原王。
淩煙惶然於那一日的血濺朝堂的慘烈,無論如何也想不通——他們選中的王位繼承人怎麼會在那樣的一個時刻陣前倒戈。直至日前安原王下令將附馬一家以謀反軾君罪名全部處死,她才猛然回過味來——那日同她行禮的根本不是本人,而是高寶延早早備好的殺手!
待安藏王的遺體葬入陵寢的那一天,她和德音王後就將是安原王接下來要處理的前朝舊物。
她所不知道的是,安原王已然將選擇擺在了德音王後的麵前。
“一是你繼續做你的王後娘娘,二是從意公主成為寡人的王後,而你就是先王後。”安原王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你知道,你和王位本來就應該是屬於寡人的。”
要想使得那些心念舊主的殘餘勢力的臣服,最好方式就是娶一個象征前朝的女人。
不必仔細權衡,也知道從意公主是最佳選擇。僅有五歲之齡,尚處慒懂無知的年齡,也更好掌控。但是,自己卻鬼使神差地來到她的宮中,說出這樣一番話。
德音王後清減了很多,原本清麗秀雅的臉龐變得瘦削而蒼白,眼神卻無比堅定:“從意永遠都隻會是神國的公主。”
從意是什麼人,是她最心愛的女兒。怎麼可能留給你這種人糟蹋!
“本來寡人還想給你多些時間考慮此事,”安原王勾起的嘴角彰顯出他的得意和嘲諷,“你倒是很明白‘大勢已去,擇木而棲’這個道理。”
言畢,他上前一步在她耳邊道:“既然如此,也最好讓你的女兒也明白,以我為父,她自然還是公主。若是存有逆心,這等不肖女留於世上也是多餘了。”
話中的威脅之意德音王後聽得分明,眼中全是惶恐之色,頷首恭順道:“臣妾會好好教導從意的。”
安平王滿意離去。
淩煙這幾日一直在想辦法與宮外的盧太傅取得聯係。可身邊的宮女侍衛都幾經換血,不由心急如焚。忽然思及,但凡王室一般都會有直通宮外的逃生密道,以防宮變。密道所在往往是由上一代君王臨死之前告知繼任者。
安藏王雖死於刺殺,但他早就開始著手安排後手,甄選駙馬為副君——這就可能預先留下話來。
真正的駙馬早就死在了高寶延之手。還有誰可能知道這密道的事呢?
德音王後!
她方想到此處,便有宮女來稟,說王後要見她。這倒不約而同了。
她剛至殿門,德音王後便聞訊迎了出來。
德音王後擁她入懷,隔著層層衣物,那雙手臂依舊硌痛了她。她震驚之餘心疼道:“母後,你怎麼瘦到如此地步?”
王後嘴唇翕動,心中又湧現悲慟之意,勉力壓製住情緒道:“母後還好。”
淩煙沉默半晌才道:“母後,我們裏麵說話。”
“母後,”淩煙低低喚了她一聲,緊靠著德音王後坐下,伏在她耳邊輕聲問道:“父王可曾告訴過您出宮密道在什麼地方?”
德音王後一怔,細細地打量起女兒來,眼中的情緒複雜,有驚異、傷痛、欣慰,還有……決絕。淩煙頓覺不安,搖了搖她的衣袖:“母後為何這樣看著我?您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