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上青青草(1 / 3)

“吱吱。”一隻毛茸茸的手拍打著仍在熟睡的淩煙。她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夠在這破廟的稻草堆上睡著。並且睡得很沉。剛睜開眼的一瞬間,淩煙看著破廟上的殘舊的承塵,一時間沒有想起自己身處什麼地方。然而僅僅是一瞬,她看見了正衝她做著鬼臉的猴子和俊美絕倫的小公子獨孤安,便立刻想起了昨日種種,霎時清醒過來。

獨孤安輕抿著薄唇,抱臂立在三尺開外,道:“還沒歇夠?”

“不是。”淩煙拍拍身上的稻草站起來,整理著襆巾重新戴好,“獨孤少俠,我們是要出去尋些吃的嗎?”

“吱吱。”飛飛衝她叫,扭身從後麵拿出幾個野果朝淩煙扔過來。淩煙差點沒接住,她看向獨孤安,有些赧然:“沒想到你們已經把吃的都找回來了。”

獨孤安“嗯”了一聲,仿佛想起了什麼,對她道:“盧公子,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盧公子?

對。她昨天說了,她姓盧。此外,她還是個“公”子。

至於有什麼打算……淩煙心中一動,莫不是獨孤安覺得已經完成使命要跟自己分道揚鏣了?

可她能有什麼打算呢?

翠屏樓是不能回去的,煙花之所,虎狼之地。王媽媽背信棄義,將她打包送給楊廣,眼下說不定楊廣正在翠屏樓興師問罪,她又怎麼可能回去自投羅網。房喬……稱盧太傅為“老師”的那個少年,說要幫助自己重新回到太傅的身邊,可事情竟急轉直下,令她措手不及。她需要點時間去消化思索。待她明白其中的關竅,也許眼前便會出現一條道途,讓她可以放心地往下走。

現在,是該停一停的時候。

淩煙低頭默默吃著野果,心中盤算著決措。

獨孤安見她半晌都沒有開口,而自己在內心也已做出一個決定,可一到嘴邊卻又有些猶豫,“要不……你……”

“我怎樣?”淩煙已經吃完野果,一雙明眸飽含期待地望著小公子,“獨孤少俠請說。”

“你可有去處?”獨孤安憋了半天竟冒出了這麼一句。淩煙泄氣,眼眸隨即黯淡下來。

這倒不能怪獨孤安,雖說他是一早知道有淩煙這個人的存在,但其實素昧平生。奉師父經年等候才去救到的人,對他而言,仍然是個謎。甚至可以說,自己對他仍一無所知。

而淩煙,則充分意識到獨孤安是個多麼敏感而多疑的少年,她隻好試著讓對方獲知到自己更多一些信息,好讓對方能夠對她有個基本的信任。然而,獨孤安對於她,尚也還是個神秘少年。可無論如何,他救了自己。淩煙想了想,便道:“獨孤少俠,你有所不知。我本範陽人氏,家父乃當地儒師。”提及盧太傅,她立即想起自己在身世上的諸多錯漏,便在腦海中迅速整理出一套說法,“家父為我取名從意。”見獨孤安果然眉角微挑,語速不變地說下去,“淩煙乃是家母所取的乳名。之所以我常將它當成正名掛在嘴邊,權當是紀念先母慈恩。”

先母?

獨孤安默默看了淩煙一眼,收回了目光。

話說到了這裏,淩煙也沒有想到,自己不由地鼻子一酸。母親淩修慧和德音王後的麵容在心中浮現,她想著前世今生的遭際,忍住淚意,接著道:“……那年遭奸人算計,家破人亡……”前一世,亡故的是她自己,句麗時亡故的是一個王權。“一夕之間,我成了孤兒。”淩煙站在這破廟中,麵對著一人一猴,一經訴說,心中的悲傷便不可抑製——不知為何,她信得過眼前的獨孤安,索性道:

“在這世間,我已經沒有父母。雙親臨終前將我托付給友人盧卓放,從今而後,我便成了盧從意。我曾經的姓名,都失卻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