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本就該頂天立地,卻往往還不及女子那般篤定一生。劉蘭芝的那句話,“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就是在叮囑焦仲卿,莫要因為阿姥的“槌床大怒”而退卻。可是,仲卿的軟弱,終是負了她一片真心。
身處杭城的沈迪,其時正暗戀著越劇團的另外一個演員,她喊他“哥哥”。因為害怕拒絕,她隱忍地不敢去輕易捅破那層薄紙,那時的她,以為自己可以為他做一切,即便是要將她的眼睛換去,她也願意。為了讓他的才能得到發揮,而不是總扮演一些小角色,她還特意給他們團長寫了封信,言辭懇切,有理有據,將“哥哥”演的作品縷析地條條到位。很快,“哥哥”便有了省文化廳為他專門舉辦的越劇專場,當然,不能說是她的信起了多大的作用,但至少讓領導對他起了重用之意。盡管沈迪心裏愛慕著他,還是無法越過那道心裏的坎,再加之,他已然越走越遠,甚至跨上了大熒幕。沈迪和“哥哥”的世界,已然越來越隔膜了。
眼下的這位男子,傅沅熙,他對自己固然是好的。可是,這種好,能維持多久,這種寵溺,能堅持多長?她不得而知,這是她想要去嚐試的真正的戀愛,不容有失。她希望,她期待的那種愛情,一生一世,他能做到。如果不能,那便不再糾葛。
傅沅熙本已想好,怎麼在回答沈迪的同時,又能表達自己的真心,卻見一旁的沈迪正遙想事情發癡的模樣。他第一次見到她癡想的神情,當然,她在想什麼,他是不得而知的。等了許久,見她還在深思,便輕聲問了句:“在想什麼呢?”
“哦,想起很多事情。你在想怎麼回答我,我也不能無所事事吧。”
“對不起,讓你等久了。之所以想了這麼久,是為了告訴你,我的回答不是隨意而出的,而是經過慎重考慮的。”
“哦?願聞其詳。”
“首先,你的眼睛不管是好,還是壞,我都願意做你的助行人。我希望是那個能和你一起攜手走完人生的人,除非,哪天,你主動提出不要我了,我會尊重你的意見,當然,如果我還愛著你,你也還愛著我,你是因為一時生氣,或者為了你的變故,而故意提出離開我,那另當別論,我是堅決不會同意分手的。其次,如果你的眼睛確實不好了,我就做你的眼睛,不管你在哪裏,隻要你需要我,我就會在你身邊,我不會把我的眼睛給你。因為,如果我們成立了家庭,我就是你的丈夫,是支撐這個家庭的頂梁柱,是你的天,你已經不能正常工作、生活了,我就更加不能垮掉,我相信,我在外辛苦,總比你在外辛苦然後回到家裏來照顧我比較好,你會需要我的照顧,我也會對你不離不棄。再次,你的眼睛要是一直不好,而我哪一天必須先你而走,這樣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因為我畢竟大你五歲,而女性的高齡率比男性高很多,那天,我會簽下遺囑,將我的眼睛留給你。我雖然走了,但是我的眼睛還陪著你,這會讓我很安心。”
沈迪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這話,不是誓言,卻比泰山還要重。她以為,答案無非兩個,要麼給,要麼不給。沈迪必須承認,她被眼前這個男人的話感動了,他說出了她內心深處最想要的答案。望著他的眼睛,盡管是夜裏,她仍然能感覺到他眼中散發出來的篤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