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相信“立地成佛”的世人,在西方佛國的無垠沙漠裏苟延殘喘,也正是他們的執著或者說是私欲,方能有幸見到那堪稱神跡的一幕。
被烈日炙烤得扭曲的空氣中出現一點金光,金光微微閃爍,無數漆黑的裂縫蔓延開,由開始的緩慢到最後瞬息之間籠罩數十裏方圓,形成一座山的模樣,之後就是每一條縫隙中都有金光閃爍。
“解!”
分不清有多少人說出這個字,威嚴無比。
頓時金光大作,整個佛國都被映照著,那些為了求脫離凡塵苦海的人拜服於黃沙之中,口中喃喃著“佛祖顯靈了”,或老弱病殘或大奸大惡又或真心向佛的這些人,皆是滿心歡喜。
金光漸漸散去,他們抬起頭,看見遠處一座龐大至極的山峰,在這隻剩炎熱和枯燥的沙漠中,那座山綠意盈盈,相隔甚遠卻仿佛能聞到山裏的鳥語花香。
生命的最後時刻,見到了傳說中的須彌山?傳說中也隻有須彌山才能如此龐大,龐大到讓人覺得自己就如螻蟻。難道不是幻覺?
一個神誌較為清醒且目力很好的人揉了揉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看見的是真實的,在他的視野中,那座山的山腳下有個黑點在向著他們移動,等離得近了些,才看清那是一個人,穿著一身大紅袈裟,手中拿著白色的降魔杵,最後才發現那個人是個光頭,頭頂六顆朱砂,原來是個和尚。
和尚?和尚!
這個人猛然間熱淚盈眶,掙紮著用盡最後的力氣向著和尚跑去,即使倒在黃沙中被灼燒得體無完膚。
清明遠遠的就看見一個人踉蹌著向他跑開,渾身透著股死氣,山裏有高僧圓寂時他曾見過,隻不過後者是一片純澈,而前者則是渾濁不堪。
清明加快腳步,黃沙似感其所想,托著他飛速向前,來到了那個人身前。他看著那個人,衣衫襤褸到幾乎寸不著體,皮膚一塊一塊的腫起,有的通紅,有的烏黑躺著膿水,入了眼著實惡心。那個人激動到說不出話,一雙帶著無限希冀的眼睛看著他。
清明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轉身看著須彌山,稚氣地喊道:“師傅啊,我雖然明悟了所有佛法,但是我沒有修過神通啊,讓我怎麼救人於生死之間啊!”
無人答應,清明知道師傅是想讓自己想辦法,可是大師兄不是也說過一句“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嘛,自己難道給這些將死之人講講佛經?
他抬起腳,卻發現邁不出去,黃沙突兀纏住他的腳,不讓他走向須彌山。是師傅施了神通啊。
清明苦著臉,歎了口氣:“施主,怎麼會來這萬裏盡是黃沙的地方?”
那人神情恍惚,但好歹聽懂了,氣若遊絲般答道:“為了求見真佛,都說見著了真佛就能得到重生。”
清明啞然,看著他滿身的膿瘡,微怒:“誰說的見了真佛便能得重生?”
“中州人人都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想的。”
“您是真佛嗎?”
清明搖了搖頭:“我不是真佛,也不是佛,更不能讓你得重生。”
那人一下子失了精氣神,一隻腳已經踏在了死亡的終點。
“不是啊,那我和你說這麼多做什麼?浪費我為數不多的力氣?”盡顯升鬥小民之市儈。
清明神色變得悲憫,世間之人,皆是如此嗎?
以色見我,以聲音求我,不能見真佛。我不是佛。
而且佛說萬事皆因果,滿心私欲如何求佛。
清明從他身邊走過,走向第二個人,就在不遠處。因為之前那個人用盡了力氣其實也沒跑出多遠。
第二個人是個老頭,即使是癱坐在黃沙裏,依舊能很明顯地看出背脊佝僂得很嚴重,身上膿瘡看起來並不比第一個人要來得輕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