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開濃雲見天明,可是她心裏的濃雲又是什麼?
窸窣的碎光打在雲楚的臉上,落在點點晶瑩,不知是她在哭,還是天在替誰哭。
“阿楚,你總是那麼聰明,那麼的聰明,能猜到別人的倪端,可是為什麼,卻總是看不清我,看不清他呢?”
我是誰?他又是誰?
可是,誰又來看清她呢?
傅雪琛睜開眼睛,首先入目的是暗黃色的帳子,然後耳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一怔,以十分緩慢的速度轉過頭去,隻見一個瘦小的身影在床邊忙忙碌碌。他依舊睡眼朦朧,腦袋不甚清晰。
沂水聽到聲音,轉過身體,看到傅雪琛醒來,頓時鬆了一口氣,“傅公子,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
“……”她呢?傅雪琛動了動嘴,終是沒有發出聲音。
沂水眨眨眼,好奇地問道,手裏拿著勺子開始攪拌藥湯,“傅公子,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你怎麼一個人躺在外麵?”
傅雪琛靜靜的,一言不發。
“對了,看到我家姑娘了嗎?連霍公子也一直不見人影。”沂水到底不喜歡把傷心事情放在心上,僅僅過了半天,所有的不快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然而,乍一聽到這句話,傅雪琛整個人一下子僵硬了,他猛然轉頭看向沂水,“你剛才說什麼,他們倆都不見了!”
“嗯,一直沒人影了,我做了午飯,去敲他們房間的門,都沒有回應,不過公子你不要擔心,可能是去找張掌門了,以前常有的事情,可是這次姑娘竟然沒有帶上我,氣死我了,等他們回來我一定要好好地說說她……哎哎,傅公子,你怎麼起來了,別抓我,別、別激動別激動……”
“帶我上山。”
“可是可是,你的……”
“快點!”傅雪琛的額頭上冒出密密麻麻的細汗,整張臉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紅潤。
沂水拍著小心肝答應著,“好好好,你先把藥喝了,我去給你拿輪椅,你千萬不要亂來啊!”她說著把手裏的藥往床頭櫃一放,匆匆地往外跑,那輪椅在太陽底下都曬了半天了,也不知道曬壞了沒有……
傅雪琛半撐著身體,額頭上一條條的青筋暴起,汗水順著臉一滴滴落在床單上,暈開一朵朵花……
無論是爹,還是義父,總是不停地教導他——
“阿雪,你的身份非同尋常,隻要露出一點倪端,無論對方是誰,都要立刻抹殺,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放過一個,以免夜長夢多。”
“阿雪,你身負血仇,心賦蒼生,自此之外,隻餘無情。”
可是對她,他到底還是下不了手……哪怕她有個已經什麼都洞察的師父,哪怕她的形跡已經可疑到足夠給他理由去殺她,他依舊下不了手,心裏在希望著她不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她其實什麼都不知道。
然而……
他無奈地垂下頭,阿楚,為什麼你總是這麼不聽話呢?
“傅、傅公子,不好了,不、不好了,外麵、外麵有好多、多不認識的人……”沂水上氣不接下氣的闖進來,手裏咕嚕嚕地推著一把輪椅,此刻,她整個身體傾倒在輪椅之上,快累得癱掉了。
傅雪琛的眸光閃了閃,“無礙,我們繼續走。”
“啊?可、可是那些人好、好像——”
傅雪琛不等對方說完,撐起自己的身體,一下一下艱難地挪出床,沂水見了也顧不得問什麼了,立刻推著輪椅接住他,這一下,使得她原本就沒什麼體力的小身板更加透支了。
“咳咳。”傅雪琛吃力地咳嗽了兩聲,然後從懷裏拿出一枚青色的腰牌,“沂水姑娘,麻煩你拿著它去外麵告訴他們我在這裏。”其實他原本並不想這麼快暴露出自己的所在,隻是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刻不容緩,沂水現在的體力不足以將他帶上山,隻能求助外麵剛剛經過的武林人士了,這同時,也是賭博,賭的就是自己這條命。
這武林中的人,誰能保證都是一條心呢?
“哦。”沂水訕訕地回答,一聽之下,還有點猶豫,但看對方,好吧,傅雪琛的神情還是那麼淡淡的,但他的語氣卻是透露著十分的急切,沂水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矯情,點點頭,跑了出去,而速度,從起初的慢慢吞吞,變得越來越快,傅雪琛右手握拳,輕輕地放在自己的心口,斂下眉眼,已經是最後的時刻了,千萬不要出現什麼岔子。
比如——鳳傾闌……
此刻,雲楚看見與平常無異的峒派,嘴角泛起了一絲冷豔的笑容,可惜因為臉上的紅紗,站在她身邊的霍子燕並沒有看見。
“參見閆小姐。”門口守衛的人紛紛下跪,生怕一個不小心惹到眼前這個疑似煞神的女人。而實際上,眼前的人,的確是一尊煞神。見過她怎麼殺人的人此生恐怕都不想看到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