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生他的氣。”赤雍王妃放下手裏的東西,“或許幾年前,我還在埋怨他的不信任,可是一個人住在這裏那麼久,慢慢地也就想開了,比起我受的那些那些微不足道的委屈,你妹妹的罪又有誰能承受?當初你父親一怒之下一走了之,可真正把她棄在這裏不管不顧的人是我,那時的我一心隻想著如何挽回丈夫的心,從來沒有為她想過,甚至在危急關頭,就這麼把她忘記了,我每晚夢裏,都會看到她哭泣的模樣,可是最悲哀的是,我連她長什麼模樣都記不清,作為一個母親,我將她生下來,卻沒有給她一點關愛,即使你父親有錯,比起我,也算不上什麼,我什麼都不求了,隻希望在這裏等著我失去的女兒回來。”
“母親……”
“阿昭,你沒有妻子,更沒有嚐試過為人父母的感覺,母親隻希望你過得開心,不要給別人,給你自己留下遺憾。”
“可是,母親,你正在為父親和你自己留下遺憾,孩兒如何能開心?”
赤雍王妃啞然,看著自己的兒子,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母親,回來吧,就算阿楚回來,也不會喜歡你這樣折磨自己。”
“……”
“我記得以前蘇管家提起過,阿楚最喜歡漂亮的人和閃亮的東西,母親這樣子會嚇到她的。”
“蘇——管家……”
“嗯,蘇錦年,以前在我們家裏做事的。”雲昭頓了頓,“當年阿楚和他的關係很好,我有次回來遇上他聊了一會兒,可惜時間不長。”
“我記得他死了。”赤雍王妃喃喃道。
“是啊,聽說那天阿楚哭得很傷心,不過好歹那時還有人照顧她。”雲昭拿起對方繡好半成品,“母親做的真不錯,比市麵上那些好多了,能不能送為我一個?”
赤雍王妃抿嘴,奪回繡品,“胡鬧,你一個大男人幹嘛用這些!”
“孩兒可以送人啊!”
“你——有心儀的人了?”
雲昭嘴角歪了歪,“孩兒隻是送給一個朋友,她以前救過孩兒的命。”
“瞧你這德行,以前也不見你提起要送誰東西,哪一次不是派安慶做的,這次如此盡心,還求到我這裏來了,想狡辯也裝得像一點啊!”
“母親。”雲昭難得頭疼,“真的不是,不過孩兒認她做了義妹。”
“嗯?”赤雍王妃有些好奇,她知道自己的兒子表麵看著和和氣氣的,實際上是個很難結交的人,不像王家的那幾個孩子,允之和賦之都能在自己的圈子裏交上朋友,意之則是哪裏都能混成一片,而雲昭,能夠與他交心的實在是不多,“是什麼樣的女子,能讓你這般在意?”
雲昭笑意加深了些,“剛剛從她那兒回來,討了個方子,等會兒煎了藥水給熙兒送過去。那丫頭古靈精怪的,做什麼都神神叨叨,當初熙兒跑出去也是被她救回來的……改日帶她來見見母親吧,您一定會喜歡她的。”
“好啊。”
“對了,聽父親說這幾日芙蓉湖的荷花開得特別好,母親要不要去看看?”雲昭再接再厲。
“你挑個日子就好。”
“那就後天吧,那日父親也有空,我們一家好久沒有這麼聚過了。”
赤雍王妃的神色變了變,“阿昭……”
雲昭難得撒嬌道,“母妃,剛才父親把我叫到書房訓了一頓,你給兒子一個機會,讓孩兒看看父親吃癟的樣子。”
赤雍王妃敲了他一記,“我記得你小時候最愛使壞了,還以為長大後會變好,看樣子是變本加厲了,連你父親都敢算計。”
“母親這是答應了?”
“我不答應成嗎,你道理一套一套的,行了行了,你可以走了,別打擾我秀扇子。”赤雍王妃嫌棄地招招手,開始趕人。
雲昭笑吟吟地道別,絲毫沒有生氣的模樣。隻是一走出屋子,那一臉柔和的笑意才慢慢變淡,仿佛天邊的那輪夕陽,隨著日落西山漸漸變暗。
一路以來,路過的婢女無不麵紅心跳地和他行禮,雲昭始終保持著淡淡的笑容,恰到好處,直到安慶走來,在他耳邊說,“世子,已經查到那人的行蹤了。”
雲昭收起笑容,周身都散發出一種肅殺之氣。
“此事先不要告訴父親。”
安慶低頭應道,“屬下知道。”
黑夜將臨,兩人的影子被越拉越長,直到一片黑暗籠罩雲府,天邊唯掛著一輪明月,蒼白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