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希忽然想起了那晚在王府廚房遇見的黑衣人,想想時間似乎對的上,刺客會不會就是他呢?
想到黑衣人,韓希便立時想到了葬送在他腳下的那一鍋水晶肘子,心髒忽然又一抽。唉,這真是難以泯滅的傷痛啊!
他還曾經以為楊初心就是黑衣人,現在想來是真的挺可笑的,雖然兩人的眼睛相似,個性卻南轅北轍。一個是在黑夜的籠罩下肆意散發殺氣的刺客,一個則是膽小怕事的酒樓小二,簡直就是風馬牛不相及。韓希不由側臉看楊初心,見那人正若無其事地喝著藥湯,眼神不由得更加直勾勾的。
韓希的審視太過直白,楊初心不得不轉頭問他,“你看什麼?”
韓希深沉道:“你很像一個人。”
楊初心沒有追問像誰,隻是淡笑道:“我長相普通,跟人有幾分相像也不奇怪。不像韓公子,容貌盛極,天下無雙。”
又要拐著彎說他像個女孩子!韓希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把那股要爆發的情緒強壓下去。這麼多人在,不好掃興。他瞪了楊初心一眼,大有“你給我等著”的意味。
韓希長著一雙桃花眼,即使瞪視的時候也是無比地美好。人對美好的事物本能地抱著欣賞和寬容的態度,楊初心不知道為什麼,看見韓希那樣的眼神竟有些愉悅。
好像春日郊遊踏青偶然看見一朵花開的樣子。
楊初心傷還沒好透,不便久坐。過了一會兒就拄著拐站起來,徑自繞著小院散步。韓希雖然坐在桌前,視線卻一直跟著楊初心。
謝大廚見狀笑道:“韓公子,初心就在眼前,丟不了,不用一直盯著他看。”
謝大廚那話本來也沒什麼意思,就是調侃韓希掛心朋友而已。也許是日間經過方富貴的事,韓希一時轉不過彎,竟然心虛起來,隻得裝作強硬的樣子道:“誰盯著他了?”
謝大廚會心的笑笑,也不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輕描淡寫地扯開話題,“說起來初心這場無妄之災來得真是莫名其妙,這麼一個老實孩子竟被打成那樣,王府的治轄也太嚴了些。”
掌櫃也附和道:“誰說不是呢?這孩子不說順風順水,好歹也是平平安安度過了二十載。今年怎麼這樣晦氣?說不定是衝撞了哪路神靈,改天傷好了得讓他去廟裏拜拜才行。”
韓希更加心虛了。看樣子楊初心是沒有把他供出來,不然這些人也不能這個態度。他眼神又不由自主地望向楊初心。隻見那人在淡淡的月光下拄拐而立,仰頭淡笑,竟自有一番俊逸灑脫的神態。有一瞬間,韓希覺得楊初心這麼一個人在酒樓當小二,真是屈才了。
又過了柱香時間,眾人散去,這回並沒有留下杯盤狼藉。也是,要是還讓一個傷者收拾殘局,這幫人也就忒沒良心了。
韓希故意慢下腳步,走在人後。經過楊初心身邊的時候,鬼使神差地交代了一句,“你好好休息。”
楊初心微笑道:“隻要韓公子不再夜訪,我自然能好好休息。”韓希雖然打著幫他抹藥的名義夜夜來訪,本意是好的,但另一方麵楊初心不也是因此擾了睡眠?
“你……”這人不噎他一句會死啊?韓希想不出狠毒的話來頂回去,隻得恨恨道:“好柴燒爛灶,當我白瞎了。”
楊初心笑出了聲,“韓公子,夜深露重,你也好好休息。”
也不知韓希聽沒聽見,遠去的腳步也沒停一下。
直到眾人散盡,小院又隻剩得空落落的一人。楊初心歎了歎氣,仍舊立在院子中央,抬頭看那一彎淡月出神。
那晚之後,無味樓晚間時常小聚,韓希跟人打成一片,彼此熟絡起來。隻是跟那楊初心依舊不對盤,也不知是何緣故,韓希一見那楊初心便止不住一股火氣上湧。
楊初心始終也不肯跟他示好,韓希拉不下麵子,便不肯再詢問他的傷勢了。
如此過了幾日,韓希肚裏饞蟲發作,心癢難耐,終究還是決定冒著風險夜潛一回。
韓希這回潛入的人家雖不若方富貴的方家富甲一方,卻是真真正正的好吃之人。據說此家一半的經費花銷都是用在吃食上,韓希猜想此家主人定是個腦滿腸肥的家夥,說不定跟那城主有的一拚。
且不論主人家相貌如何,韓希關心的隻是今晚上廚房有什麼珍食。反正他拿人家的東西從來不喜歡跟主人打招呼。
韓希悄無聲息潛入廚房,果然見一個獨立小灶上咕嘟燉著什麼湯,灶前一個小童在看著火。四溢的香氣勾動韓希肚裏饞蟲,眼見小童滿臉稚氣,一派天真,想來甚好打發。韓希轉了轉眼珠,光明正大地從廚房正門進入,手裏還端著杯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