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用我的眼睛,算是最後的彌補。”
他原以為自己會活在愧疚中一輩子,發現還有一件事能為她做,忽然感覺很輕鬆。
“你是當真的?你以後會成瞎子!”
祝文軒訝異道,霍炎霆已站起身,“她幸福就好,我無所謂。”
***
祝文軒尋找眼角膜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眼角膜很少。
“你是說有捐贈者了?”
林悅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滿滿的難以置信。
心率突然加快,祝文軒捂著她手道:“嗯,悅悅,你馬上就能看到了,我要你做我最美麗的新娘。”
捐贈手續辦理期間,霍炎霆簽好字開始手術。
他躺在手術室,忽然想起以前許多次林悅被迫手術的場景,猛地坐起來。
“怎麼了?”
大夫疑惑看他,他翻身下床跑了出去。
祝文軒領著悅悅就站在護士台,她還是那麼安靜,那麼的美。
他一瞬不瞬的看著,從她柔順的發到空洞的眼,從小巧的鼻尖到粉如桃花的唇。
哪怕是一眼,他也貪念。
隻希望此刻永恒,將她的樣子銘記於心。
永生不忘……
***
紗布一圈又一圈的拆開,一圈一圈,祝文軒緊握著林悅的手,心提到了嗓子眼。
光亮,太過刺眼。
林悅抬手擋了擋,祝文軒按耐不住湊到她麵前,“悅悅,怎麼樣?”
她睜開眼,原本黯然的眸子光華如玉。
眼前的祝文軒架著一副金絲眼鏡,緊張的凝望著她,他還是大學時代的樣子,翩翩公子,帶著書卷氣息。
“文軒。”
這一瞬間,他鼻尖酸楚,激動的攬她入懷,“悅悅,太好了,悅悅!”
***
林悅康複得很快,眼角膜沒有排斥跡象。
一個星期後,兩人辦理出院。
祝文軒接了通電話,是酒店打來的,詢問訂婚日期和聘請哪個公司的策劃團隊。
看著他忙前忙後張羅訂婚儀式的身影,林悅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文軒,我,我不能生育,娶我回家真沒事嗎?”
祝文軒身形一頓,那天霍炎霆告訴他真相了。
她身體好好的,摘除子宮隻是醫院檔案記錄錯亂。
話到唇邊,他咽了回去,顧左右而言其他,“悅悅,你不是說想見捐贈人麼?”
“嗯,我們備上禮物,登門道謝吧!”
這份恩情,林悅無以為報,雖然祝文軒告訴她對方是自願的。可是,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勇於捐贈的人都值得人敬佩。
“好,我買去宜寧市飛機票。”
宜寧市……
林悅咽了唾沫,“是宜寧人?”
“對,事不宜遲,明天就去吧!”
林悅說不清自己的感受,百感交集。那個地方,她失去了她的眼睛,現在又從那得到。
宜寧市沒太大的變化,正因為沒有變化,處處都透著熟悉感,仿佛那街頭巷尾都晃過她的身影。
“炎霆哥哥……”
那年她豆蔻年華,跟在男人身後那樣天真無邪。
她閉上眼不去看,等小憩了會兒再睜開,卻發現街道不止是熟悉,而且閉著眼睛都能知道周圍有什麼。
兩道的楓樹隱隱泛紅,一條筆直的大道,不遠處就是霍家!
“文軒,我們是不是走錯了?”
她不安的揪著手,深入骨髓的恐懼讓她本能的抵觸。
“沒有錯,別怕,我在的。”
又是這一句。
林悅渾身汗毛豎起,卻不得不隨著祝文軒下車。
偌大的別墅,大門敞開,小石子鋪墊的路,走多了,被磨得光滑如玉。
多少次,她在這條路上摔倒,有人彎腰將她扶起:“小笨蛋,走路都不會!”
往事如煙,她以為她忘了,可再次身臨其境,原來一切都那麼刻骨銘心。
然而,物是人非,這裏是地獄!
“文軒,捐贈人在這裏?我們不要進去了好不好?”
她緊扣著祝文軒生出怯意,躊躇不前,一個小小的身影一溜煙紮進了花園:“奶奶,你來找我啊!”
小女孩不過兩三歲,穿著小裙子軟軟糯糯的聲音,一雙大而明的眼猶如一顆粲然寶石。
雙鬢花白的老人,撥開枝葉笑得和藹可親:“悅凜,找到你咯!”
悅凜……
林悅……
她靜看著,不知怎麼心弦撥動了下。
“媽媽!”
忽然,女孩兒看到了她,屁顛屁顛的衝著她跑來,沒有緩衝抱住了她的腿:“媽媽,奶奶你看,媽媽肥來了!”
奶聲奶氣話音不著調,林悅本想退避三舍,卻不得不迎接霍母投來的目光。
“悅悅……”
霍母霎時紅了眼眶,而悅凜也熱淚滾滾:“媽媽,你沒活在照片裏,悅凜見到你了,太好了,媽媽……”
怎……怎麼回事?
林悅呆若木雞,看著霍母近前,心中酸楚翻湧:“媽。”
這個稱呼,實在久違得喊出口都覺得生澀。
祝文軒彎腰抱起悅凜來,她很林悅長得很像,是個小美人胚子。
“悅悅,悅凜是你的女兒。”
女兒?
她的女兒不是死了?
“當年,悅凜奇跡般活過來,醫院檔案記錄出了差錯,你的女兒被送進保溫箱,子宮也孩子。”
祝文軒的話在耳邊,雖然語氣平和,消息量卻讓林悅難以消化。
悅凜是她的女兒?
那……
“媽媽,抱抱!”
來不及思考更多,悅凜猛然撲到她懷裏,小手死死的鎖著她脖子,腦袋擱在她肩頭,“媽媽,悅凜好想你……”
心貼心的距離,血濃於水,她幾乎能斷定,悅凜就是她‘死去’的孩子!
“悅凜……”
“媽媽……”
母女倆淚眼婆娑,霍母擦了擦眼角,歎了口氣,“林悅,是我霍家虧欠你的。後來,炎霆什麼事都知道了,那個毒蠍婦人也死了。”
霍炎霆……
她隨著霍母的視線看去,便見院子裏聳立著石碑,石碑嵌著她的照片。滿院繁花裏,男人坐在墓碑前,背影沒落。
而他身側擱著一根拐杖,看樣子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