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澈轉頭看向自己有些傻笑的孩兒,也笑得更歡樂了些。
“父皇,孩兒昔有諸多不對,今日方才覺悟,”不待那人說話,劉肥眨眨眼睛繼續說道:“不過,雖然孩兒既覺得父皇是不錯的,可也不覺得自己有何不對。”
“那你說說,父皇不錯在哪裏,你又對在何處?”劉澈走向座椅,掀起前襟,便坐了下來。
“之前兒臣反對冬日出兵,是從黎民百姓,士兵將領出發,經先祖的多番累積才有我國如今富有之積,出兵伐戎,本就是拚的實力,財力,國力……”
“你是說我朝音三力不足?”劉澈居高臨下的審視著他。
劉肥搖搖頭,“不是,朝音比之烏智,此三是為優勢,然,若非不得已,何苦要在冬日與敵人苦戰,降低我等優勢,此不宜為長遠之策。幸父皇調配有度,李將軍指揮得當,如是取得了勝利。”
劉澈看了他一眼,眼中滑過些許笑意,這小子,什麼時候也會拍父皇的馬屁了?
劉肥不知此刻劉澈心中所想,仍是飛速的轉動著腦袋,那些一一閃過的思想此刻紛紛蹦出來,以前一直憋著覺得無人可訴的觀點此刻盡在這人麵前吐露無疑。殿內想起盈蘊,輕輕的勾畫著此刻的寧靜,父子二人心情都似乎很安寧,再不似以前說上幾句非得爭鬧起來。
劉肥似乎很享受這樣的氣氛,嘴角也不自知的一直上揚著,記憶中,這個高高在上的君王是很疼愛自己的,可自從那個女人來了之後父皇對他的愛少了許多,對他的寬容也淡了許多。身為皇長子他有著傲人的氣骨,甚至在這方麵同那人很像很像,同樣的執拗,同樣的心懷大誌。隻是因為自己漸漸形成的思維,政見與他的不同讓他二人越來越生疏了起來。劉肥將平日裏積攢的東西一股腦全數倒了出來,而劉澈竟然也心平氣和的一直聽著。
劉肥吸口氣,目光灼灼的看向那人,“兒臣一直以為,武力雖能征伐一國,卻無法將兩國得以融合,如此番李將軍贏得了勝利,兒臣卻認為他有失人道,於我朝著實不利!”
劉澈把玩著手指上的扳指,目光看向其他地方,見劉肥頓住,他輕輕說道:“繼續。”
劉肥呼出一口氣,這番話本來開始就想說的,隻是奈何看見了舅舅製止的神色,便生生按捺下來了。如今說了出來卻見他並沒有多大的怒氣,便舒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征討隻是一時,求同更甚者,求同之時留存異處才是百年大計。是以,兒臣認為政治侵略,文化侵襲才是持久之道。”
“政治侵略,文化侵襲?”劉澈喃喃說道,低眉深思。
劉肥像是得到鼓勵一般,雙眼熠熠發光,“對,隻有思想統一了,文化一致了,這樣便能不戰而屈人之兵,不戰而奪人之城!兒臣竊以為這樣才是大國之態,強國之姿!兒臣聽聞昔嫁去烏智的皇姑姑以一人之力帶去了朝音好多文明,在烏智大汗的允許下將好多我國的風俗習慣融入了他們生活。兒臣認為和親並非謀求一國和平的上策,但若真的和親,其意義恐怕就在於此處!”
“傳遞兩國文化,共融,互通,乃至相互融合,合二為一!我朝本就物產豐富,精神,文明更是遠勝於烏智彈丸小國,蠻夷之地。如果這般行動,兒臣覺得才是長久之道!”
劉澈抬頭深深的看向自己前方不遠處的少年,微微緊鎖的眉緩緩舒展開來,似乎很多年前也曾有人站在此處,告訴他:“陛下,這裏是長安,總會長安的。”
劉澈笑著站起來,走到劉肥身邊,輕輕拍拍他的頭,也不多說什麼,他走到書桌旁,將方才寫下的筆墨給了他,便大笑著走出了丹陽殿。
劉肥看看手中白紙黑字的“賞賜”,也不由得從內心深處的笑了起來。
“以武戰武,以民養民。”
這兩者正如他與那人一樣,是需要尋求中間點的。若要身為亂世君主,他劉肥或許太過仁厚了些,奈何有如此強硬的父皇為他開疆拓土,掃除一切。或許倒是到他手中的是萬世盛年也不一定,不是麼?劉肥深深的看向那人離開的背影,上位者與即將成為上位者內心產生的共鳴深深的震蕩著他。
“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