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天牢,寧玉如抱著潮濕的被褥,瑟縮在一個角落。
她已經把錦囊交給玉子辰了,已經過了一個晚上,玉子辰應該是看過並做了選擇了。
這是一次冒險。如果她贏了,她收獲的將是她看得最重的東西,權力和榮華,那站在頂端睥睨天下的榮耀。
可是,輸了呢?寧玉如緊緊地抱著身子,她不敢再往下去想。
明黃色的壓迫感又出現在她的眼前,寧玉如一喜,站起身子迎過來,眸子中迅速溢出一種熠熠神采:“皇上,您——”
“難得你選擇效忠於我。”玉子辰的聲音中有著壓抑的感歎,仔細聽來,語氣中卻是如同來自地獄般冰冷,寧玉如漆黑的瞳孔忽然緊縮,她身子微微地顫栗著外後退卻。
“知道這個機密的人,一個是廢太子寰,不過他已經死了。”玉子辰眼中的陰霾與冰冷,是寧玉如從來都沒有見識過的。
“另一個,那便是你了,寧姑娘。說起來,你還算是我的恩人呢。”玉子辰忘不了當時就是寧玉如設計讓太子非禮碧螺的,至於接下來的種種,雖然在不發生那樣的事情之下也不至於會避免,但是也畢竟是從那一件事開始,玉子辰唇角露出一絲玩味。
寧玉如稍稍平息了一下,呼出一口氣,看來自己是被嚇著了。
“所以,我親自過來送你上路。”玉子辰說完最後一句話,就已經有人過來打開牢門,把三尺白綾纏上了她的脖頸……
“寰,原來我真的錯了……”寧玉如看了最後一眼前麵站著的那一抹明黃,眼角溢出兩行冰冷的淚水……
—————此生碌碌皆是為,卻無關愛情—————【寧玉如,一個被自己打敗的女人】
碧霄舞霓虹,黃泉問初衷。那些有著歡笑的日子,那些有著汗水和喜悅的年紀……
曾經的時候,她也隻是一個努力往上奮鬥的小女孩,在偌大的樂坊裏,她隻能夠靠自己的辛苦努力去超越其他樂娘。為了能夠出類拔萃,為了讓樂師注意到自己,為了讓自己升級得比別人快些。
卻不是為了音樂本身。
也許,她一直努力走下去的動力,隻是為了那個進步的過程,為了那種超越所有人之後站在最高處的驕傲。
可是,在學習的過程中,她漸漸發現人的天分是各自不同的。就像寧玉如自己,她已經比別人聰慧許多倍,更比別人勤奮,但天下之大也終於會有人比她更聰明,更勤奮。
於是,苦苦練習琴技的寧玉如,她悲哀地發現雖然她已經成為了明音園的首席,成了明音園最為優秀的樂娘之後,洛陽城裏還有長風園的趙飛雪,還有流雲園的非煙。
長風園的趙飛雪,一曲“碎玉玲瓏歎飛雪”,在那大學紛飛的意境中,彈奏出的高雅冷潔簡直讓人不忍去聽,那是一種徹骨冰冷的氣場。三大教坊的前輩們在聽聞之後都不忍再從屋子裏踏出去,他們怕踏碎了那滿世界的飛雪碎玉,怕惹得琴者傷心;
明音園的非煙,純淨如水,淡然若煙。那種若有若無的哀愁似乎淡淡地籠罩在她的周身從未散去過。柳絮紛飛的日子裏,非煙水邊一曲“高處有寒煙,清舞鎖輕魂”,幾乎纏繞了所有人的心。那種淡淡的哀傷,那種不可褻瀆的高貴,那種絲絲縷縷卻又扣人心弦的琴音,竟然是令全城人眾聽聞之後不忍移動半步,他們怕踏碎了那一城輕夢,怕擾了水邊的洛神。
於是,寧玉如眼中的驕傲退卻了,看著前麵兩大高手,她幾乎要生出一種不戰而退的自知。然而,退卻從來都不是寧玉如的風格,她相信,自己的苦苦修煉,絕不會就那樣輕易地被打倒。
於是,她準備劍走偏鋒。她要一戰成名。
那個夏日,一眼媚笑,她傾倒眾生。既然前麵兩大首席或是清冷傷痛、或是哀愁飄渺,那麼她寧玉如就要來調理一下那種冷得要令人打顫的氛圍。
一曲“長虹霓裳”,寧玉如身邊如同飛舞起了花雨,那片片的飛紅仿佛浸染了千百年來的美麗,刹那間芳華畢現。全洛陽城都驚豔於她的妖媚,癡迷於她琴音裏的魅惑,她的名氣終於跟趙飛雪、非煙排齊,並稱洛陽三大首席,各有千秋,不分高下。
這一年,她們三個從琴藝上不分高下,在風格上也各有特色,誰都勝不出誰。然而寧玉如自己知道的是,這一次的勝利,她是借助了本身的妖媚。她本就是為了站在高處俯視別人,此時她的心已經躁亂,隨著時間的延長,在音樂造詣上走得更遠更長的,一定是用靈魂去演繹的趙飛雪和用心追尋的非煙。
怎麼辦?她不是容不下別人比自己優秀,但她接受不了自己得到之後又被推倒顛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