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萬物,造化無常。李承乾本是有些不相信黑子乃是天之所為,然見黑子好似那蛟龍出海,又似那鳳舞九天,將白子圈困的寸步難行,心中泛起一絲動然,難道這黑子真乃天意?
李承乾側立在中年人身邊,見中年人拿起一白子,毫不猶豫的扣在眾多黑子之中,頓時,李承乾眼睛一亮,此白子乍一看羊入虎群,可是細細斟酌發現,犧牲此子,其他白子之困局陡然化解,須臾間棋局又變得詭異莫測。
然,就在李承乾替白子脫困欣喜之餘,一道山風突如其來,大風摩挲,吹得四周樹葉沙沙不斷,那投在棋盤的光斑倏的滑到了另一側。
中年人眼隨光動,見光斑定了下來,這才拿起黑子,扣在上麵。
“噫籲”適才大風驟起,李承乾還並未在意,然見中年人替“天”落子,臉色陡然大變,這黑子似乎真乃由“天”所控,它並未理會那枚羊入虎口的白子,轉而攻向棋盤左下方已成死局的大片白子。
中年人仿佛早有所測,寵辱不驚,眼神深邃難測,客相莊嚴喜怒不形於色,他不管黑子的步步緊逼,舍棄了那大片白子,繼續在適才放下的白子邊,默然扣下一子。
“妙妙妙”李承乾忽地想起了一句古言“不計一得失,心中有全局”,中年人適才之舉動,可謂是與其戀以求生,不如棄子而取勢,便兵行險路以己之子,封己死路,正是置之死地而逢生之理,看準對方黑子勢強而白子危在旦夕之處,擋住黑棋攻勢。
“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好個以己之矛攻己之盾。”黑白本身便是矛盾,如此一來反將另角處的黑白子險入僵持,黑棋本是滿弦之箭,竟一時發不出去。
李承乾也不知道這深山是不是出了風水問題,一旦到黑棋落子之時,山風便呼嘯升起,棋盤上的光斑似遊龍溪淵,頗為利索。
棋局黑子依舊強盛,但被中年人兩枚白子攪動,攻訐之勢也緩緩慢了下來,中年人趁著黑子疲軟之際,連落四十又三白子,竟將本來的死局又救活了。
現如今,棋局之上密密麻麻布滿了黑子白子,空隙的棋格,屈指可數。李承乾甩了甩腦袋,立意讓自己清醒,因為他知道,勝負的關鍵時刻就要來臨了,有可能數子之間,便能知曉孰勝孰負。
中年人手中現僅剩一枚白子,他稍有猶豫,隨後大手一揮,那白子如同躡影追風,還未等李承乾瞧出個端倪,白子便悄然落在棋盤之上。
就在此時,遠方傳來虎嘯猿啼,山野震蕩,林木悚然,烏雲遮天,仿佛末日即將來臨。
天色黑的如夜幕一般,大風呼嘯磅礴,竟將棋盒吹翻,僅剩的兩枚黑子好似通了靈性一樣,倏然落在棋盤之上。
中年人見棋盤上連落兩枚黑子,眼中大駭,如此一來,那黑棋可謂斬勝白棋半子,望著那詭異幽幽的兩枚黑子,中年人自語道:“黑子怎會多了一枚?亦或是某之白子少了一枚?”念及此,中年人沒理會外界的巨變,竄著拳頭,開始細細數目。
地動山搖,極光乍現,很顯然是地震了。
李承乾來不及多想,急迫高呼道:“地動了,此地不宜久留,大家隨我去往平地!”
李泰、李貞兩人亦是在亭子裏,生怕被頂上木梁砸個正著,連忙拔腿逃竄。
地麵震動的愈來愈劇烈,可是中年人以及身側的少年仍舊立於原地不動,李承乾拉住中年人的袖袍,嘶吼道:“先生,快隨我逃出去,此處極為危險。”
中年人搖頭撫絕道:“勝負未分,豈能就此離去”,隨後,他摸了摸身邊少年的腦袋,淺笑道:“子平,你快隨這位小哥離去,莫要再跟著為師?”
那名喚作子平的俊朗少年,狠狠搖頭道:“師尊不走,子平亦是不走。”
“啪”中年人突然一掌打暈了俊朗少年,將其送到李承乾麵前:“小哥,你我萍水相逢,但也算緣分一場,你幫我將子平帶出去如何?”
亭子已經開始傾斜,上方的木屑不斷地揮灑傾下,李承乾從中年人的手中接過俊朗少年道:“先生,為何不隨吾等離去,這地動可不是鬧著玩的?”
中年人慈愛的看了一眼李承乾懷裏的少年,隨後眼色堅定道:“老夫大限以至,生死何懼哉?恨不能勝天一子,小哥還是速速將子平帶離此危境,也好讓老夫能一心於這老天鬥上一鬥。”
李承乾聽聞此話,覺得好生奇怪,難道下棋比命還重要,諾大的涼亭感覺頃刻間就要崩塌,見中年人仍舊一副吃了秤砣鐵了心的模樣。李承乾也便不再勸阻,直接扛著昏睡的少年,飛奔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