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裏是哪裏？”小默忽閃忽閃的眼睛是這麼問的。
公交車晃晃悠悠地開走了，周圍一片漆黑，稍微遠一點的地方，稀疏著有星星點點的燈光，隔著田野，距離仿佛比天上的星還遙遠。
韓知宜借著路燈昏暗的光，辨清了破舊站牌上的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好像坐反方向了。”
而且，這已經是末班車了。
樹冠上的知了一聲一聲地吟著，看戲的不怕台子高。
“你怎麼不叫醒我？”韓知宜有些懊惱。
韓知宜一上車就睡著了，是睡到一半頭撞到了窗戶才醒過來的。
“你沒說去哪裏。”振振有詞，理直氣壯。
韓知宜在這一瞬間覺得，小默還是保持沉默的樣子比較乖。
“不過，這裏，有很多，很有意思的東西。”小默四下張望一番，說道。
慢慢走進田野深處，盛夏的小麥，在風裏翻滾起波浪，不知從哪個地方開始，一點晶瑩的金色，緩緩升起，愈來愈多，忽快忽慢，漂流在麥浪上方，徘徊著。不遠處的楊樹林，也飛出了帶著透明小翅膀一般的翠綠光線，明媚而溫柔。水麵的光隱約透著琉璃樣的淡藍，冒氣一隻、一隻的渾圓氣泡，氣泡裏有魚兒的顏色。
“這是什麼？”韓知宜挪不開視線。
“是它們的夢。”
“它們？”
“生長在這片土地上的，不隻是人類。”
蟬聲，蛙聲，風聲，水聲。
借著夜色的掩護，終於有誰能讓自己的真實，徜徉在遼闊蒼穹之中。
已經忘了多久，忘了夜裏從來不是死寂沉沉。
“小默，人死了會怎麼樣？”
搖頭。不知道。
“總不會都變成鬼魂飄蕩在人世吧？”
搖頭。
“我看很多故事裏，如果靈魂不肯離去，是心願未了。你留在這裏，是因為還有什麼牽掛嗎？”
小默點頭。
“可是，不記得了？”
點頭。
“可是為什麼和混沌牽連在一起？”
“我真的不記得了。”小默把頭埋在臂彎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