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的雨聲從窗外傳來,悠遠而清明。像是一首不知名的悲歌,天地都為之哭泣。雨簾將世界都埋藏在一片雲煙之中,飄渺如仙境。
“江南總是這樣?”蕭衍城伸手支起窗戶,外麵早已是雨的世界。濕潤的冷風從半開的窗戶中鑽了進來,蕭衍城縮了縮脖子。端起手中的酒杯。
“總是這樣,”坐在蕭衍城對麵的中年男人伸了伸懶腰,懶散的靠在牆壁上。望著被雨簾籠罩的世界,聲音有些低沉:“殿下剛來江南,想來多半受不了這陰濕的環境,不過也沒什麼,待著待著就習慣了!”
蕭衍城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淺飲了一口杯中的酒,望著雨簾出了神,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男人說:“可是這裏注定不是嶺陽啊,怎麼會習慣,”說這蕭衍城忽然轉過頭來,看著中年男人一字一頓的說道:“難道驍車騎都尉忘了自己是個北國人了嗎?”
軒予看著那雙好像是夜幕的湖水一般沉靜而黝黑的眼眸,心裏沒由來的動了動。他仿佛從那雙眼眸裏看見了北國的夜雪,乎遠忽近,像是一陣飆風卷積這夜雪,撲麵而來,分明是江南的寒雨,可是軒予身子還是顫了顫,他仿佛嗅到了一絲故鄉風雪的氣息。多久沒看見雪了?軒予想著收回了目光,端起酒杯,不聲不響的喝了。
“殿下是想家了吧?”軒予忽然說道。
蕭衍城微微一愣,收回目光。捏著酒杯的拇指和食指不動聲色的摩挲著酒杯上的雕刻的草龍紋,許久之後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我想那個冷冰冰的家鄉了!”
“殿下,其實我剛來的時候也特別想家,”軒予撓了撓頭發,繼續說道:“當時我就覺得心裏就像是長了草一樣,分明是比家裏更加奢華的住所和床鋪,可是躺在上麵,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著,有那麼一瞬間,我有點想我原來在嶺陽的那個破廟裏的草堆了,最起碼我在哪可以睡的很安穩。可是當我收拾好了行李想要偷偷逃離這個一直下著雨的繁華都城的時候,卻又忽然有些舍不得了,我住在這裏就是北國嶺陽的代表,我是大人物,我可以過著我一直憧憬的奢華生活,可是我要是回了嶺陽,我又會變成那個無人問津的騎兵,這麼一想就突然舍不得了!我就背著行囊,站在秦城的大門口,看看嶺陽的方向,有看看那座新建的奢華的庭院,忽然就覺得世界這麼大,而能讓我安生選擇的路卻這麼窄小,有那麼一瞬間,真的覺得很無無力!”
“然後呢?”蕭衍城挑了挑眉毛,饒有興趣的問道。
軒予端起酒杯,湊到蕭衍城麵前。指著酒杯中晶瑩剔透的液體,帶著一嘴的酒氣輕聲說道:“問人間幾多煩憂,不過一盞杯中物!”
“借酒消愁?”蕭衍城把脖子往後縮了縮,他有些厭惡軒予身上的那股酒氣。不過握著酒杯沉吟了一會還是舉杯飲盡,擦了擦衣袖輕聲說道:“聊勝於無吧!”
“殿下多想著杯中物,便不會煩惱了!”軒予笑了笑,給蕭衍城又滿上了一杯酒。
蕭衍城搖了搖頭,正欲端杯,卻忽然發現,一個披著玄紅色大氅的宮廷內監不知何時站在門外,雙手端著一個漆封了的火紅似炎的木盒。
蕭衍城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將杯中酒潑在軒予的臉上,拍了怕他的肩膀說道:“先別杯中物了,趕緊換上衣服,跟我走。”
軒予還沒反應過來,隻覺得臉上濕漉漉的,伸手摸了把臉,迷迷糊糊的跟著蕭衍城出了驛站的內堂。
驛站外的世界被籠罩在一片雨霧中,就算打著傘出行,外衣依然會被打濕。霧太重了,隔著半條街的距離就什麼也看不清了。像是秦國的局勢一樣,撲朔迷離,潛藏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