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早早地就睡了,也許是因為想念爸爸媽媽的緣故,一直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陳思思也睡不著,她抱著枕頭從外麵走進來,一聲不吭爬上我的床。
月光從窗外射進來,房間裏隱約可看得見東西。我聽到陳思思歎了口氣。我們才十二歲,不知道為什麼看上去比同齡的孩子要成熟得多。就像此刻,陳思思突然伸手碰了我一下,嚇了我好大一跳。
“姐,你發育了哦!”
沒有人的時候,她會叫我姐。但一般在外麵,隻要有人在場,她都叫我陳丟丟。她真是個奇怪的孩子,我摸不透她。
我撈她的癢癢。她咯咯咯笑起來,“姐,我不敢啦。”
我摸到奇怪的東西,很是吃驚“你還穿這個?”
她撲過來撕我的睡衣,“難道你沒穿,讓我看看。”
噢,上帝,請告訴我的爸爸媽媽,我們很想念他們。
我的父母是因為一場火災去世的。她們在一家物流公司上班,不知道什麼原因,倉庫突然起火,身為司機的爸爸本來已經外出了,接到電話後,因為擔心媽媽又回去了。火勢太大了。三輛消防車也無法將熊熊燃燒的大火減弱分毫。身為調度員的媽媽被困在火場生死不明。爸爸衝破警察的重重阻攔衝進火場和媽媽成了一對火鴛鴦。
當我的爸爸媽媽擁抱著在大火中相互親吻,當她們的靈魂慢慢變得輕薄,當她們一路尋覓卻怎麼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也許,就是這樣。即便是我的臆想,它也會是如此。因為該死的身邊女兒的我們正在舞蹈房學跳舞。
下午五點半,爺爺來接我們。我們拉著他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家裏跑。走到半道上,爺爺接了一個電話,一聲哀嚎就暈了過去。幼小天真的我和陳思思還以為爺爺在跟我們鬧著玩呢。我倆蹲在地上拿狗尾巴草不停地掃他的鼻子,嘻嘻哈哈叫他別裝啦。
爸爸媽媽的遺體被大火燒得慘不忍睹。陳思思一直沒哭,她咬著自己的下嘴唇,在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時,狠狠地瞪我。我看到她的嘴唇都咬出血了,但她還是強忍著不哭。她一直如此心冷,一直都是如此。她怎麼可能是我的妹妹。
爸爸媽媽下葬之後,爺爺領著我們兩姐妹去吊唁同時喪身火海的消防員叔叔。
盛大而沉悶的禮堂,好多好多穿製服的警察叔叔神情哀痛地站成一排。爺爺牽著我和陳思思的手走到靈堂正準備跪下。蘇敏不知道從哪裏衝了過來一把扯住我的手臂把我甩了出去。我重重地倒在地上,回過身看見陳思思正和蘇敏撕打成一團。
“是你爹媽害死了我爸爸,你們賠我,你們賠。”
蘇敏聲嘶力竭地喊著,“陳丟丟,你這個賤人,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整個人都蒙了,呆坐在地上,腦子裏一片空白。
我聽到陳思思的聲音,“你爸爸是消防員,他沒有救活我爸媽,你爸爸才是殺人凶手。”
周圍的人圍上去擋住了我的視線。我隻聽見思思和蘇敏尖叫的聲音,此起彼伏。
我看著那具黑色的棺材,哭了。
這場戰爭以陳思思的全麵勝利而告終。當然,她可是連狗都打得過的人。
回去的路上,爺爺背著我,一路沉默無語。陳思思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還笑得無比歡暢。
“哼,如果不是爺爺拉著我,我非把她的鼻子打掉了不可。”
爺爺不停地歎氣。我不停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