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秋雨一場(1 / 1)

“銀發雪姬,一舞傾城,雪小姐的舞蹈,果然是名不虛傳。”燕春君在轎內鼓掌道。

有一些人,也開始為雪女擔心起來,他們知道,燕春君八成是看上她了,這麼絕色傾城的一個女子,要是跟了燕春君,還真是足以讓許多人歎息與憐惜了。這樣的事情,俗稱就是鮮花插在牛糞上。

燕春君年逾五十,而且已經有了幾房小妾,這可是眾人皆知的事情。

燕春君吩咐了一名侍從入轎,交代了幾句。那名侍從跑前跑後,很快端來一杯酒,“燕大人十分欣賞雪小姐的舞蹈,特賜酒一杯。”

雪女微微一笑,雙手接過那玉質的酒杯,“多謝大人賞賜。今日各位為睹雪女一舞而一擲千金,不勝感動,以池水為證,特此敬大家一杯。”

雪女虔誠地望天,而後將美酒倒入池水中。

赤練暗暗讚歎,好聰明的女子,借此表達了自己拒絕的意圖,又不拂了燕春君的麵子,但是,那燕春君恐怕不會就此罷休啊。

“今日的表演已經結束,如果各位沒什麼事的話,可以回去了。當然,若是有想留下來再吃些東西的,飛雪閣也歡迎。”

雪女的臉上微笑依舊。燕春君見到她拒絕,卻已經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她怎麼能夠拒絕呢?

“等等。雪小姐之舞可謂是世間絕品,不知能否請雪小姐到府上一舞?至於價錢,並不是問題。”

所有人都感歎著,真是大手筆啊大手筆。來飛雪閣看雪女一舞的席位很有限,來的人又多,差不多是以拍賣的形式早早進行預訂的,隻有出價前多少多少位的,才能夠坐進飛雪閣看她的表演。這樣的價格,已經讓人咋舌了。這要請雪女到自家府上來專門為一個人跳舞,該得要多少錢啊?

真不愧是燕家的大人物呐。

雪女纖長的細眉也是一皺,正打算委婉地拒絕,雖然她知道燕春君這個人好麵子,不好得罪,這麼一拒絕不知會惹出什麼麻煩……

“不能。”

一個好聽的男聲替她回答了這個問題。

赤練看著那個背著琴從台後走出來的青年,這不是高漸離嗎?是了,剛才這樣流雲般富有意境的琴聲,如果說是高漸離演奏出來的,反倒合情合理。

高漸離當日離開前曾說過要先找個地方當琴師,沒想到一來就來了飛雪閣,倒也符合他的水平。

燕春君的侍從見不知哪冒出一個人來冒犯大人,當即就囂張地把武器往高漸離脖子上架去,“你是什麼東西?也敢這樣和大人說話!”

“諸位可能不知道飛雪閣的規矩。”高漸離瞥了一眼脖子上的武器,看起來他並沒有把這些東西放在眼裏,“要請雪女小姐到府上一舞,需要提前三天預約。”

雪女看了高漸離一眼,卻沒說什麼。她自是知道飛雪閣沒有這樣的規矩,後者這樣說,隻是在為她爭取時間罷了。隻不過這樣一來,高漸離可算是把燕春君給得罪了。而且,就算有這三天時間,她該做些什麼呢……

燕春君慍怒的聲音從轎內傳出,“原來飛雪閣還有這樣的規矩,倒是我唐突了。那便在此約定,請雪小姐三日後到府上一舞吧。”

燕春君的轎子被人抬著行出閣外,赤練在暗處對著轎子狠狠地呸了一聲。

赤練想起了自己的過去,從小苦練,成為名動京城的才女,卻仍迫於皇家之命、父母之言,無可逃避地要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

如今的雪女也是一樣,哪怕再如何名滿天下、身價昂貴,終究也不過是一個舞姬而已。燕春君貪圖的隻是美色,如果她去了燕春君的府邸,估計就會被強行留下,再也離不開那座府邸,從此淪為燕春君的掌中玩物。人老珠黃時,便失去了一切依靠。

女子的命運,就隻能是身不由己嗎?

走出飛雪閣,赤練發現天上已下起了如煙細雨。天氣已入秋,這綿綿的細雨,能引發人無限的愁緒。

赤練沒有撐傘,任雨水澆濕了紅衣中如花的容顏。今日的雨分外地冷,似是要寒到骨子裏,許多人都打著顫躲在屋子裏,她卻不怕,區區雨水,能讓那些閨閣中嬌生慣養的女子退避三舍,卻不能威脅到流沙的天王赤練。

走到一座橋上,赤練看見了同樣沒有撐傘的雪女。岸邊垂著的楊柳在雪女的身邊隨風搖曳,從剛才華貴的舞台到現在冰冷的雨中,這位銀發雪姬依舊不減半點風姿。

赤練站在不遠處看著她,猶如霧裏看花般,隱約而亮麗。

那一頭銀白的長發在雨中,給雨天又增幾分淒寒,仿佛下得不隻是雨,而是雨中夾雪,此時的雪女就像一隻獨自高翔於山巔的千古冬蝶,在與世隔絕中舞出萬般淒絕。

她們的命運,從某種方麵來說,是如此的相似。

直到有一方素傘遮於頭頂,為她擋去風雨,雪女才停止了眺望,回過頭去,看著那個為她撐傘的人。

“雨景雖美,但這秋雨卻冰寒徹骨,不宜久淋。”

正是高漸離。